楚萱雙手撐著下巴,嘟起紅潤的小嘴。「你怎麼好像無所謂的樣子?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嗎?
嘿!你想想看,萬一在這段期間發生什麼大事呢?好比說……嗯……好比說你中了大樂透,結果你根本不記得這件事,把彩券當廢紙給丟了。
或者說,你遇到一個絕世美女,跟人家談了一場戀愛,結果你把人家忘了。人家在歐洲痴痴等你回來,你這個負心漢一直沒有出現,過了二十年,一個長相酷似你的中法混血兒來找你驗DNA……」
江呈浩噗哧一聲,笑著打斷她,「哇塞!楚萱,妳可以寫小說了!這麼精采的劇情,虧妳想得出來!」
「這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啊!」楚萱不服氣。「在找出答案之前,不能否定各種可能性,這是科學的精神。」
江呈浩挑眉。「我告訴妳為什麼不可能好不好?第一,慕華不會有什麼在歐洲等他的絕世美女,別忘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我們慕華這種人是不可能搞什麼外遇的。
第二,如果有那種人的話,也早就該自己找上門了。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哪個女孩子會學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尤其以慕華的身價,哪個女人會簡簡單單就放棄?」
楚萱皺起柳眉。「江、呈、浩!你這個人很市儈喔!而且一點浪漫思想都沒有。那些被你繪本迷倒的小女生,要是听到你說出這種話,嘖嘖……」
面對楚萱的批判,江呈浩沒有生氣,反而咧開嘴笑。
「我倒有個想法,比較貼近現實。慕華會忘記那段期間發生的事情,有兩種情形,一個是沒發生什麼值得想起的事情,第二個情況是他不願去想起。不是有種說法——人類會有自我保護的本能嗎?慕華那一段記憶,一定是潛意識里他想要抹去的記憶,所以想不起來更好,最好永遠忘掉。」
夏慕華自從喪失那半年的記憶之後,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卻不知為何,一直懸心掛意著,偏偏他怎麼努力去回想,腦中還是一片空白。
听到好友的說法,夏慕華稍稍自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中喘口氣,所以他笑著響應︰
「是啊!呈浩說的有道理。會忘記一定是我潛意識想忘記,既然是我自己想忘記的,那又何必費心再去想起來?呵呵——」
他的笑聲在刷的一聲中被切斷。他一時間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感覺到從頭頂到胸膛的一陣刺骨涼意。
抹去臉上的水滴,他大聲詛咒︰「這是怎麼回事!?」
他回頭,只見他那始終面無表情的管家,平靜的直視他的眼楮。
「妳瘋了!?為什麼把水倒在我頭上!?」他發出難得的怒吼,同時站起來,嚴厲地瞪視眼前嬌小的女孩。
柳季雅沒有在他的視線下畏縮,相反的,那雙深邃的眼里,還閃著兩簇隱約的,與他不相上下的怒焰。
「很抱歉,夏先生。只是水壺太重了,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她的語氣听不出一絲抱歉的樣子。
可是她的話也沒有破綻,她沒有理由故意把水倒在他頭上的,不是嗎?
但,真的如她所說的,只是一時不小心的嗎……
「算了。」夏慕華沉下臉,擺擺手,「妳走吧!」
「是。」她快速轉身離開,就如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
夏慕華用毛巾擦拭著自己被檸檬水淋濕的頭發跟胸膛。
「你……那個管家是怎麼回事?」江呈浩望著柳季雅遠去的背影,咋舌道。回過頭,他看著夏慕華。「她剛剛是故意的,還是真是不小心的?」
夏慕華鎖緊眉心。「我不知道。」
看夏慕華濕淋淋的狼狽模樣和臉上的苦惱表情,江呈浩不禁笑了起來。「呵……你那管家蠻有趣的。」
有趣?夏慕華翻了翻白眼。如果現在身分互換,不知道江呈浩還會不會這麼輕松地說有趣。
其實她這個樣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上回她說他臉上有蚊子,便甩了他一巴掌,到現在他都還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那時她也和剛剛一樣,用無畏、無辜的大眼直視著他,讓他無從定她的罪。若硬要說她是故意的,又好像變成他無理栽贓。
所以他只好當作她不是故意的。
結果那個巴掌印遲遲沒有消退,讓他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成為辦公室的笑柄。對他專業的形象跟老板的尊嚴,簡直是一大打擊。
她是不是跟他有什麼仇?或是他曾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他努力搜尋記憶,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算了,為了這麼個無足輕重的佣人傷腦筋,簡直是浪費時間。夏慕華甩甩頭,決定把關于那管家的事情拋在腦後。
抬起頭,他對兩個朋友說︰
「待會我請你們去一家新開幕的意大利餐廳吃飯吧!我听說不錯……」
柳季雅挺直著腰桿往屋內走去。
她臉上的淡漠表情,在走進廚房,關上門的那一刻崩落。
大顆大顆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用手想要抹去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好厲害、好厲害。
她慌亂的想拿紙巾擦臉,卻撞倒了玻璃杯,里面的水流得到處都是。她沒有心力去管桌上、地上的水漬,用紙巾蒙上了臉,就這麼蹲在廚房的中間哭泣。
不應該這麼做的……不應該這麼沖動的……不是早已經告訴過自己要忍耐、要成熟、要冷靜,但她剛剛的行為……簡直幼稚到了極點……
只是……她忍不住……她真的忍不住……
「可惡!可惡!可惡!」
她一閉上眼楮,夏慕華的臉立刻就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那是她永遠忘不了也去除不掉的影像。
會忘記,是因為他潛意識想忘記……
是嗎?她是他想要舍去的記憶嗎?她是他想要忘記的過去嗎?
她咬住下唇,把嗚咽鎖進唇里,抓緊了胸前的白金項鏈,任那尖銳的尖角刺進她的手掌。
她抓得那麼緊,小手變得蒼白,一縷紅色血絲緩緩滑落白色的手腕。
但奇怪的是,她竟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或許沒有任何疼痛,比得上心被撕裂的痛吧……
第二章
男人身上穿的、用的,通常都是名牌。有些東西雖然她看不出是什麼牌子,或者根本沒有牌子,但是光是看它的質感跟造型,便不難想象那個價錢。
所以當她第一次帶男人到夜市時,男人說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逛過夜市,她一點都不驚訝。
事實上,看著對面穿著高級休閑服的他,坐在擁擠的夜市攤位上,跟她分享一碗便宜的花枝羹時,她感覺比男人帶她到任何昂貴的餐廳吃飯,都要來的讓她開心。
她一定是看他看得痴了,她一定是露出了傻瓜似的笑容,所以他像往常一樣揉了揉她亂亂、短短的頭發說︰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開心?」
她搖搖頭,沖著男人燦爛的笑著,「沒什麼。」
她沒有告訴男人關于她的自卑,她沒有告訴男人她的憂慮--他們之間年齡、家世、觀念、生活習慣種種的差異。
她想,也許男人是懂她的,所以他跟著她來到這里,他試著去了解她、跟她呼吸一樣的空氣、分享一樣的食物、過一樣的生活。
他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不善于將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卻是個溫柔的好人。
能夠喜歡上這樣一個男人,讓她覺得好驕傲、好高興。溢滿胸臆的感動讓她有種沖動--
她抬起身子,越過小小、窄窄的桌子,嘟起紅唇,啾的一聲,給了男人一個響亮濕潤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