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時候他常常打你?」
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此刻卻覺得說出來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他撩起留到肩膀的發,露出後腦到脖子的一條猙獰傷口。
「顱內出血。我八歲的時候,差點變成植物人。」
潔琳捂住嘴巴,淚水奪眶而出。
「天……」她顫抖的撫模著他的傷痕,像是在撫慰著當年那個八歲的小男孩。
周恆宇的身體一震,她的踫觸仿佛踫碎了某種東西……
他全身僵硬,抓住她的手。「嘿,別這樣,我早就不痛了。」他干笑著,掩飾突來的心慌。
他內心里長年以來建築好的高牆裂開了一個縫……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這一點,眼前的女人卻做到了──用她的眼淚、用她那會讓他輕易沉溺的溫柔。
再這麼下去,他在她面前將會完全透明、無所遁形……
窒息般的恐懼感攫住了他……
「嘿,別哭了。」他用所有的力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是輕松的。「噯,你們女人怎麼都是一樣?每次我讓你們看我的傷,就一直哭個不停。」
潔琳茫然的注視著他。他的話果然成功的止住了她的淚水,只是……他是什麼意思?
他笑了,帶著不在乎。
罷剛有一刻她似乎看見了他真實的感情,可是這一刻他又把它們隱藏在他慣有的面具底下,而那個面具就是他的笑。潔琳的心涼了……
「很有效對不對?只要我一露出這個傷疤,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抵擋這種……嗯,算是誘惑吧!」
她只想抹去他得意的笑臉。
「你為我哭了喔!呵,這回算你輸了吧?」
她必須用力讓自己的思緒放空,才能封閉住受傷的感覺,讓自己專注在憤怒的情緒上。
「誰……誰說我輸了?」她抹去眼淚,跟上他的節奏。「其實我的眼淚是有目的的。安慰一個受傷的男人,能夠打動他的心。」
「是這樣的嗎?」
「當然!」
他們沒有再說話,無法繼續這樣的交談,只是互相注視著對方。
言語不需要,言語只會騙人,言語是一把揮舞的利刃,傷害對方也令自己鮮血淋灕,只有眼神是……
周恆宇苜先別開視線。
「好了,我們該吃飯了,菜都涼了。」
縱使沒有人有胃口吃什麼晚餐……
☆☆☆
她有預感他們之間就快要結束了。
自從周辰揚的事件之後,潔琳感覺到他刻意的疏離她。他常常很晚才回家,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
她又開始在八卦雜志上,看見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的照片。
她本來以為至少在勝負分出之前,他們還可以在一起,可是現在情況似乎變了……
她回到周恆宇的公寓,手上提著兩袋食物,今天是星期五,也許周末她可以在家開伙。上次她為他做飯,他們的關系有了長足的進步,就不知現在還有沒有效……
她用鑰匙開了門,家里亮著燈。
「咦?今天你這麼早就在家?真難得!」她看見他從臥室里出來。
他的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潔琳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有種不安的預感。
「呼!我洗完澡了!」一個女人穿著浴袍從房間里走出來。
一瞬間,氣氛凍結了。三個人看著彼此,許久都沒有人發聲。
潔琳僵立著,思緒一片空白……
「我們談談吧!」周恆宇第一個開口打破沉默,示意潔琳跟他進書房。
她已經知道他將對她說什麼了,但是听到他親口說出來,她還是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
「我想過了,我們這樣比賽下去是沒有什麼結果的。」
所以……想結束……嗎?
「我得承認你很厲害,你是我遇過最能令男人動心的女人。」
但我曾令你動心嗎?
「當初會作出這個提議,可能是我一時咽不下那口氣。不過現在想想,好像有點太幼稚了。」
「你的意思是──結束?」很奇怪,為什麼她的聲音還可以這麼鎮定?明明心已經痛到無法呼吸……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當然,在這場比試中,我承認我是輸了,我沒有辦法贏得你的心。」
她贏了,但贏了又如何?她為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太客氣了,這場比賽應該是不分輸贏。這樣吧!我今晚就搬出去。」
「我已經在安和路幫你買了一棟公寓,裝潢都弄好了,算是補償你這些日子損失的時間和精神。」
他什麼都安排好了,他想補償她的時間和精神,那她付出的感情他又該如何補償呢?
「哇!你真是太大方了!謝謝你!」她做出興奮的表情,沖上前抱住他,這是最後的擁抱……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幸好她的頭藏在他肩上,他不會看見她眼里涌現的淚水……
放開手,轉身背對他,瀟灑的揮揮手,急急往門外走。「我回房間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走,不會壞了你的好事的。」
幾分鐘後,他安排好他的司機送她到新的住處。
送走了她,關上門,轉回身,看見她留下來的兩個大購物袋,孤伶伶的躺在客廳地板上。
他凝視著它們,像被某種魔咒定住了般僵立在當場,許久、許久……
炳!她又買了鮮女乃油呢!上回他們曾經用那些鮮女乃油……
「曾經」這兩個字掠過他的腦海,讓他的心猛地一陣緊縮。
曾經,就意味著「不再」,他們之間結束了,是他把她給推出生命之外……
女人從臥室里再度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換掉浴袍,穿上一件清爽的休閑服。
「謝啦!家里熱水器突然壞掉,還真是一件討厭的事情,好在我還有你這個好朋友當鄰居。」
本想就這麼走出周恆宇家的女人,在經過他的時候,被他臉上的表情給嚇了一跳。
「喂!你怎麼了?跟女朋友吵架了?」突然,她捂住嘴。「哎呀!糟糕。該不會是剛剛那一幕讓她誤會了吧?你跟她解釋啊!應該很好解釋清楚的。要不然我也可以幫你說──」
「不用了,我正找不到一個機會擺月兌她。」
女人端詳他的臉。「擺月兌她?你確定那是你想要的?」
「當然,為什麼這麼問?」語氣有些刻意的輕快。
「因為你臉上的表情啊!」女人坦然無諱的說。「要是真的想擺月兌她,那麼現在你應該是很輕松才對,怎麼會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眉一皺。我沒有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想這麼說。
女人卻好像洞悉了他的思想,早他一步開口──
「有!你就是失魂落魄,否則怎麼會傻愣愣的盯著她留下來的東西?」
他如遭電殛般一震。
「想清楚吧!」女人拍拍他的肩。「不是我說你啊!虧你還是個戀愛經驗豐富的花花公了,連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清楚。我看以前那些女人多半沒有一個讓你真正動心、真正懂得‘愛’是什麼──這回你真的栽進去了。」
他繃緊臉。「我不需要愛這種東西。」
女人搖頭看著他的眼中帶著悲憫,仿佛面對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愛不是你說想或不想就能夠阻止它發生的。不要等它遠離了,才後悔莫及。」
女人留下這句話,走出周恆宇的公寓。
他咀嚼著她的話──他後悔嗎?
他才不會後悔!
但,胸口揮之不去的失落感又是什麼?
第九章
潔琳並沒有住進周恆宇為她買的公寓里,她還是回到她租的小套房。
搬去跟他住的那幾個月,她並沒有退租,可能是她有預感,自己總會再回到這個地方吧?
她繼續著以前「單身」的生活。一切仿佛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她不再去PUB釣帥哥了;對那些曾經執著的愛情游戲,她再也提不起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