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櫻感覺到兩雙責怪的眼楮落在她的身上,強烈的羞恥感沖刷著她的全身。她緊緊握住雙拳在身側,指尖狠狠戳進掌心……
"是我不好-我就是想洗澡,可不可以不要冉討論著個話題了。"屈碩遙沉聲開口,語氣里透著少有的嚴厲,意思是——一切是他的主意,與承櫻無關。
承櫻有些訝異的抬眼看他,對上的是他溫暖的眼神,可是她並不感謝他的解圍,反而莫名的生氣著。
"對不起。"筱娟立刻放軟了聲調,關切的說。"我去拿冰枕吧!"
說完,她就跟著王美麗下樓到冰箱取出冰枕,又從浴室揉了一條浸了溫水的毛巾。
她很快回到屈碩遙的身邊,將冰枕墊在他頭下,用毛巾擦他發燙的臉,再讓他喝下一大杯蜂蜜檸檬水。
承櫻從頭到尾看著她俐落細心的動作,她沒有插手,也沒有她插手的餘地,她不知道她該做些什麼,因為……他需要的不是她,而是像紀筱娟那樣溫柔、賢慧、懂得照顧人的女孩。
在她二十幾歲的人生里,承櫻從來沒有對自己產生懷疑,可是此刻她卻不由得產生一種叫作"自卑"的陌生情緒……
"哎呀!氨總,你怎麼讓他吃橘子呢?"筱娟看見承櫻手里的橘子,驚叫。"橘子會讓他咳嗽的更厲害,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承櫻的臉上是被徹底羞辱過的難堪。這輩子從來沒有遭受過這樣的挫敗,長久以來建立的自信、優越感,在筱娟指責的目光之中潰散,只剩下一個苦澀,但不得不正視的事實,她不但無知、也無能,而一直沒有察覺到這些,都是因為他刻意的包容和忍讓。
眼眶里好像有一股熱氣涌上來,承櫻壓抑地咬著下唇,她是不容許自己在別人面前示弱的。
"別說了!是我想吃!"屈碩遙突然生氣的低吼,從承櫻手上搶過剝好的橘子往嘴里塞。
他又來了!他又想維護她,竟然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種維護她不要!
"不要吃了!"驟然吼出,承櫻惱羞成怒的搶回橘子,忿忿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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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之後,承櫻沒有再來看過他,連他病愈上班後,在辦公室見了,她也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他慌了。她不曾這樣過,就算她那驕傲的小嘴罵著他笨蛋的時候,她的眼楮還是注視著他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可以感覺到承櫻是真的生氣了。
他很想跟她解釋,可是他知道他怎麼解釋都沒有用,受傷的是承櫻的自尊。可他能怎麼辦呢?眼看她拉開彼此的距離,他就快被她的冷漠給逼瘋了。
痛苦的視線越過辦公室另一頭,承櫻今天穿著一襲高雅但不失性感的白色套裝,細跟高跟鞋在每個輕搖緩擺之間展露風情,而令他抓狂的是,她並不是孤單一個人。
在承櫻身邊的是一個英挺俊俏的男士,那張瞼不陌生,只要稍稍有注意過近期財經新聞的人都知道,那是剛自美攻讀完企管碩士,回國接手經營家族企業的王家第三代。
听說他們今晚要去參加一個晚宴,听說他們從小就認識,听說他們從小一起學網球、高爾夫球……
那個男士不曉得對承櫻說了什麼,承櫻仰著臉看他,輕輕笑了起來。屈碩遙的心好像被重重的一擊。在他還來的及會意過來之前,他已經沖上前去。
"承……"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越過他身邊,連一眼都沒看他。
他就這樣僵立在原地,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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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宴會還是像以往一樣無聊。
承櫻看著滿室的冠蓋雲集,啜飲一口杯中的紅酒,入口的瓊漿玉液對她而言卻苦澀無味。
那個跟她一起來的男人,早就被她不耐煩的趕到一邊去了。她沒有跟任何人交談的,腦中不斷重復閃過的,是他那張融合震懾與挫敗的臉……
她應該感到開心,畢竟,這是自從那次在他家遭受到的羞辱之後,她第一次扳回一城。可是,為什麼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
今夜的一切,不都是她計畫許久的嗎?為什麼當所有事情都照著她計畫進行的此時,她卻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
"姊,你怎麼不去吃點東西啊?"承桔走到她身邊,今夜的宴會她也正好有參加。
"不了,我想回去了,空氣很差。"
承桔靈活的大眼眨呀眨。"是空氣差,還是你忍受不了王大少了?"
在妹妹面前,承櫻沒有隱瞞。"都有。"她苦笑。
"那你為什麼今天晚上要他當你的男伴?很奇怪喔!你不是很討厭他,說他自以為是女性殺手嗎?"
"我自有我的理由。"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避了承桔的問題。
在承桔有機會問清楚那個"理由"為何時,承櫻已經先開口。
"我先走了,Bye!"
看著姊姊走向王大少,承桔微噘起紅唇。
事情不單純,她得跟上去看看姊姊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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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櫻跟王建明走出宴會廳。
"承櫻-時間還早,不如到我家去喝杯咖啡怎麼樣?"
"不用了,謝謝。"虛與委蛇的假笑,一邊若無其事的閃開他欲搭住她細腰的手,她說︰"我不太舒服。"
"這樣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那麼下次吧!"雖然失望,但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從今晚承櫻的舉動看來,她並不是真心要跟他有進一步的交往,至於為何她還要邀他參加這場聚會,他就不得而知了。
"是啊!下次吧!"承櫻也這麼附和著,只不過,彼此都知道這是場面話。
走出大門,一個突出的身影就站在門外不遠處。
承櫻的眼中沒有訝異,甚至透出一絲喜悅。
沒有迥避,承櫻反而挽起男伴的手,向他走去。
"你在這里做什麼?"她語氣挑釁。
冷冷地注視著他,沒忽略他臉上的疲憊和慘澹,承櫻有種殘虐的快感。
"我在等你。"他開口。視線落在承櫻與男人交纏的手,向上看,好個金童玉女,憂郁染進了他一向清朗無雲的眼中。
"你等我做什麼?"
還需要他說明嗎?她應該知道的,不是嗎?屈碩遙咬著牙根。
"承櫻,這位是誰?"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王建明終於忍不住問。
"沒什麼需要介紹的,他是我們公司的保安主任,偶爾負責送我回家。"
鮑司的保安主任?只是這樣而已?該死的!
"那今天晚上不需要了,承櫻有我護送就夠了。"
王建明試著打發這個奇怪的男人,可是屈碩遙不但對他的話不听不聞,甚至連看也不看一眼,執拗的令人害怕的火熱雙眼始終盯住承櫻。
她回視他,沒有畏懼。"建明,我們走吧。"
"承櫻!"他上前一步,擋在兩人面前,又高又壯的身量堅實如一堵厚牆,對王建明而言是不小的威脅。
"喂,你——"
"承櫻!"他再喚一聲,有如負傷野獸般的低吼,拉住她的手。
"你想做什麼?"承櫻仰視他的眼中,是令他恨得咬斷牙的冷靜。
"跟我走!"
"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不許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因為只有他能牽她的小手,因為……
他沒有說出口,是因為將要月兌口而出的那一刻,他突然領悟到——這些理由顯然都不成立,因為,她沒有賦予他這樣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