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Joan纏人得緊,性子又烈,就算分手也要給我一點時間。」見觀念難以溝通,邱瑞謙改采哀兵政策。「假如以後綺屏有問到我是不是來找你,記得幫忙罩一下,拜托啦!」會來這里,也是想先了解一下格局,方便以後說謊打底。
友情和道德在心中拉扯,還有一絲他不願正視的感情也加入戰局。江禹梳拂額發,氣得直想罵人。看到那張哀求的臉,最後,他嘆了口氣!!
「你要趕快結束掉,別讓她發現。」
「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邱瑞謙開心地拍他肩膀。
「我說真的,別傷害她。」江禹正色道。
「是,學長,我會好好對待你的學妹。」邱瑞謙半開玩笑地行了個舉手禮,將啤酒罐放到桌上。「我走了,再聯絡。」他起身揮揮手,愉悅開門離去。
江禹拿起啤酒罐走進廚房,將沒喝完的啤酒傾倒進水槽,看著金黃色的液體流泄而下,憶起今晚那張笑得羞怯的嬌赧容顏,心驀地一抽。
什麼都不說,才是對她最好的作法。
只要瑞謙及時回頭,她不會受傷,仍可像今晚一樣笑得那麼甜蜜。
眉宇擰起,手勁一收,他用力捏扁鋁罐,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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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租賃的小套房後,藍綺屏就一直坐在和室桌前,望著桌上攤開的畢業紀念冊,怔忡出神。
版面一角有張冷然抿唇的容顏,她伸手輕輕撫過光滑的紙面。時間經過那麼久,她以為她已經能夠淡忘,直至照片上的他化為實體出現面前,還帶著不曾在他身上見過的沉斂溫雅,她才發現,她仍被困在那年夏天里。
那一年的畢業典禮,離別中帶著悼念的哀淒。
純樸的傅家雙親沒有怪罪任何人,他們只是哀傷而冷靜地接受獨子過世的事實。從護士的轉述中,他們知道傅俊凱喜歡她。
俊凱會希望由你替他保管高中這三年的回憶。畢業典禮過後,傅伯伯含淚將紀念冊交給她。
記憶回到那一年,藍綺屏閉上眼,努力壓抑紊亂的情緒後才又睜開,視線掠過夾在中間的泛黃信紙,就再也無法挪栘。
那時候,過了很久,她身上的擦傷痊愈了,驟臨死亡的哀痛平復了,遭受意外的驚嚇逝去了,在所有情緒都消褪後,她才知道,原來,她被傷得很重、很重。
她不怪江禹念出的那些內容,若易地而處,她也會選擇相同的作法。但,她一直無法忘記他的話,還有硬將信塞入她手中的觸感。
面對她的感情,他非但不接受,還強迫她將一切抹殺。
是從不曾對她另眼看待,還是友情讓他如此抉擇?她得不到解答,因為從那一天他離開醫院,他也一並走出她的生命,再不曾見過,直至今日。
就連傅俊凱出殯那天,會場滿是學校同學,仍不見他的身影。記得傅伯伯體諒低語,說他明白江禹的感受,還說在頭七那天,江禹獨自一人在靈前坐了一整夜。
是什麼原因讓他走得那麼急?父親的逼迫?痛失好友的打擊?還是——想逃開她?撫過信上的縐折,藍綺屏自嘲苦笑。痴傻什麼呢?今天見面還不夠明白嗎?一直以來,在意的只有她,她在他心里根本毫無舉足輕重。
那年之前的她都懵懂地度日,從不知道,因有生離死別,而讓生命變得漫長。
自己的剖白,她狠不下心毀去,所以她只能夾在這一頁,塵封在有他的這一頁。經過多年的壓服,信紙上被他用力抓緊的縐擰痕跡卻仍在,就像烙在心坎的傷一般。
別再想,如今她有瑞謙,而他,只是多年後的萍水相逢,不會再有交集。藍綺屏用力咬唇,說服自己。
將信撫平,她合上畢業紀念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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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下班時間,邱瑞謙撥了通電話給江禹。
「阿禹,今晚有空嗎?幾點下班?」
「隨時都可以走。」江禹分心接電話,手指仍在鍵盤疾速飛掠。程式設計的工作時間彈性,他專注投入的心力早已超乎上司要求的績效。「怎麼?約吃飯嗎?」
「幫我陪綺屏,我走下開。」邱瑞謙卻給他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鍵盤聲突然頓住。「你在搞什麼,瑞謙?」
即使距離遙遠,仍可听出他的不悅。看了會議室一眼,邱瑞謙壓低聲音︰「我听你的話,和Joan提分手,誰知道她竟然跑到我公司來鬧,我根本就定不開。」
「你大可和綺屏約其他日子。」再怎麼樣,都不需要他這個閑雜人等來代打。
「要是我在安撫Joan時綺屏打電話來反而壞事,阿禹,幫我吧,一個晚上就好。」
「我沒有辦法,你……」
「不好,Joan又在鬧了!綺屏的手機是——」邱瑞謙匆忙打斷他的話,報出手機號碼。「我會打電話跟她說我加班,記得看著綺屏,別讓她打給我,拜托啦!」
不讓他有任何拒絕的機會,邱瑞謙切掉電話,原本驚慌的臉龐頓時浮上輕佻的笑。
Joan這床上功夫讓人銷魂的炮友他哪舍得放,要不是用這借口,阿禹怎麼可能幫他圓謊?得意地吹了聲口哨,他朝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里沒有興師問罪的Joan,而是坐了另一名美艷女子,鳳眼含媚,交疊的長腿自短裙開衩處展露出誘人美景。「怎麼,交際應酬還得打電話報備?」
「我是打去餐廳訂位,難得副理來台灣考察,我怎能不好好盡地主之誼?」即使被撩撥得骨軟筋酥,邱瑞謙仍表現得像個正人君子。
想不到大陸分公司竟有這樣的性感尤物!打從今天他到機場接機,就一直對他放電,讓他不惜放綺屏鴿子,還說謊要阿禹絆住她,就怕緊要關頭破壞一切。
今晚鐵定能上這女人的床!邱瑞謙志得意滿地朝她伸出手臂。「副理,請。」
※
站在公司樓下轉角,看著人來人往,藍綺屏只想也投入人潮中,疾步離開。
「綺屏,客戶那里的機器出狀況,我得加班,我拜托阿禹去接你。不要、不要,都跟你約好,我不想要你失望。我有給阿禹你的電話,乖,別讓我內疚,讓阿禹陪你吃飯,我盡量好不好?弄好我會盡快趕過去……」
接到那通電話後,她完全沒有工作的心情。之後再接到江禹打來確認地點和時間的電話,那冷淡的嗓音更是讓她抗拒下班的到來。
突來的震動嚇了她一跳,察覺是手中的手機傳出,看著不久前才見過的來電顯示,她躊躇一會兒,按下通話鈕。「喂?」
「我到了,你在哪?」
「我在路口。」
「我看到你了,你回頭,深藍色的車。」他收線。
藍綺屏聞言轉身,看到一輛LEXUS停在路旁。她接近車旁,開門坐進。
「不好意思,還麻煩你。」她藉著系安全帶的動作低頭,不敢看向他。
「沒關系。」江禹方向盤一轉,流暢地進入擁擠的車陣中.
車內沒開音樂,只有外頭繁忙交通的嘈雜聲間或橫亙,愈加襯出車內的尷尬。邱瑞謙的指派來得太過突然,來不及調適的兩人無言以對。
沉悶的空氣讓藍綺屏只想跳車逃開,她下意識玩弄置于膝上的皮包肩帶,找話聊。「你剛下班?」
「嗯,你也是?」回覆的對話一樣沒意義。
「嗯。」
交流宣告中斷,車內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棒了一會兒,江禹開口︰「你想吃什麼?」
「都好。」她根本沒有食欲。
「本來瑞謙要帶你去哪里?」
「不一定要去那家餐廳……」那是位于信義路上的法式餐廳,當然價格也是貴得讓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