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的心陡地一突,」可是……我沒打過網球耶!我沒有帶球拍。」
「我有多帶一支,借你。」
完了,小舞握著那支球拍,手心冒汗。
「Uncle,Ted,我們來打雙打吧!」來不及了,Irene已經對場內的二人喊道。
「不要。」杜天羽冷冷瞧小舞一眼拒絕道。
他知道我不會打,小舞心虛地想。
「別掃興嘛!」Irene的個性是不容人拒絕的,她拉著小舞到杜天羽那一邊,然後自己跑向另一邊。」來,開始吧!」
小舞呆立在球場,慌亂的動彈不得。
「要走現在還來得及。」他用其他人听不見的音調冷冷對她說。
小舞用力搖頭,不戰而退不是她的作風。
他瞪她一眼。」站在這個範圍里不要動,不要試著去接球,懂嗎?」
「懂。」她只能乖乖听話。
球賽開始,小舞努力在心里默背那些規則,只是球呼呼地在她身邊疾馳而過,她腦中竟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得,好在有杜天羽在Cover她,可是……
「輪到小舞發球了。」
她听到有人這麼說,對她而言簡直有如青天霹靂。
她記得,那些國際級的球員是這麼做的,先把球往上拋,然後揮拍。
第一球,沒揮著,love-Fifteen。
第二球,還是沒揮到,Love-Thirty。
第三球,揮到了,可是掉在她腳前,Love-Forty。
第四球,出界,Game——直落四。
場中一片死寂,她感到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羞辱、尷尬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感覺,好想一頭撞死!那才是她目前的想法。
「開始吧!換Irene發球。」杜天羽沒責備她,只是淡淡地說。
球賽重新開始,小舞好難過,現在他們全知道她不會打了,真丟臉!她要怎樣才能稍微挽回一點他們對她的觀感呢?
有一個球往她的方向飛過來,她想也不想,俯沖向前揮拍。
「啊……」她跌倒在地上,膝蓋傳來的劇痛讓她的眼淚立刻進出來。
「你搞什麼?叫你別動你听不懂是不是?」他的怒吼立刻貫入她耳中。
「我……」
「閉嘴!」他丟掉球拍,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在其他人張目結舌中,他直接沖向俱樂部主屋的醫藥室。
「對不起,」過了十幾分鐘,小舞發現她的膝蓋已經很夸張的包了一大包,而且杜振英、宋德美、Irene,他們全圍成一圈,看著她。
「壞了你們的玩興。」
「別這麼說。」宋德美勉強擠出笑容。」你的腳沒事吧?要不要叫小沈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小舞惶恐地搖手。」謝謝,不礙事的。」
「那就好。」
一段長長的沉默。
「那……小舞,你再休息一下,我們要先走了。」宋德美轉頭對兒子說,」天羽,咱們不是在晶華訂了Table,會不會來不及啊?」
狀似無意的提及,其實是在委婉暗示小舞,他們」一家人」要走了,她呢,就乖乖自動消失吧!
小舞听得懂,可是她卻不想就這麼放棄,于是她鼓起勇氣,抬頭對宋德美展露出最無辜天真的笑容。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
尷尬是餐桌上唯一的氣氛。
小舞現在才知道他們全都帶了衣服去俱樂部換,是以他們全都淋過淚,穿上昂貴的名牌服飾,盛裝出席午宴。
她穿的是剛剛那套運動服,微微泛著汗味,腳上還纏著丑陋的紗布。
他們的感覺跟這家高級餐廳很相配,而她卻十分突兀,不,是整個餐廳里唯一跟背景不搭的人,好像她從另一個世界硬是擠了進來。另一個問題是他們的話題她永遠插不上,Irene和宋德美偶爾會基于客氣和她聊上二句,但很快的氣氛搞得很僵,她們的眼神也透著不自在。
「X’mas的時候再去LakeTahoe滑雪吧!」
「好啊!上次……」
他們談著她听都沒听過的地名,小舞突然領悟,盡避她如此努力,杜天羽的世界還是有好多好多她無法進入的區域。
「X’mas干脆邀Irene的父母來我們家過吧!」宋德美笑說。
「干嘛?」杜天羽微皺眉頭。」這樣不是很怪。」
「不會啊!兩家人聚聚,順便把你和Irene的婚事談一談。」她笑道。
宋德美早就察覺兒子和這個聲稱是他」助理」的怪女孩之間有些不尋常,是以故意在餐桌上提及婚事,目的是要表明立場讓小舞別痴心妄想。杜天羽尚未反駁,鏘的一聲,小舞手中的刀叉掉在瓷盤上。
「婚事!?」她震駭地瞅住杜天羽。」你要跟Irene結婚嗎?可是不行啊!我們不是……」杜天羽給她警告的一眼,要她閉嘴,由他來處理,不要在他父母面前講出些不合宜的話來。
「你們是什麼關系?」Irene臉色一變,問道。
「沒有關系。」
杜天羽無情的聲明讓小舞激動起來,沒有關系?那她這一年來所做的又算什麼?那個吻呢?又算什麼?
「誰說沒有關系?你不能跟別人結婚,因為我們是生來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小舞!」他又暴吼一聲。
「真的,你們要相信我。」像一個遭受冤屈的小孩,她急切地為自己辯護。」我作過夢,知道前世我跟天羽是一對戀人。」
「夢?」在場除了小舞和杜天羽之外,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錯愕,之後是好笑、輕蔑。
「你鬧夠了沒有!?」父母看她的輕鄙眼神令杜天羽無法忍受,是以他羞怒交加地吼道。」你馬上走!我不要你再出現在我家人和我的面前。」他痛心地說了重話。
沒有人說話,全部的人都被杜天羽的怒氣駭著了。
小舞呆滯地凝望他,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听在耳里,腦袋卻久久無法理解。
她低下頭,極緩慢地推開椅子站起來,彎腰、轉身、邁開腳步……
其實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餐廳的,她只知道自己很專注地盯著腳下的每一塊紅磚,很專注地走每一步。
怕若是她停了下來,眼淚就會掉下來,而她的世界也會就此崩裂。
***
一個人麻木的在街上走了一個下午,直到夜幕低垂,小舞才終于走到家門口。
腳應該很酸,尤其是那擦破皮的膝蓋想必又流血了,她只是這樣想著,像在想別人的事,很奇怪,因為她一點痛覺都沒有。
她機械化地從背包里拿出鑰匙,抬頭,還沒將鑰匙插入鎖初便怔住了。
「哲愷,你在這里做什麼?」
街燈下的地看來憂慮而疲憊。
「我听說你請假了,我很擔心你。」
「擔心?」她擠出一個微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今天……」
她的聲音漸漸弱去,因為他專注的凝視,更因為在說話的同時,一幕幕景象突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停格在最後他說」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的怒容。
小舞僵住,猛地身體中好像有一部分想狠狠地被抽離,她痛楚地嗚咽出聲,大量淚水涌出眼眶。
「沒事,我在這里。」高哲愷嘆息,將哭得不可自抑的她擁入懷中。
「為什麼呢?」她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孩,真切的哭著。」為什麼他就是不了解呢?為什麼?他忘了我們約好今生要在一起嗎?為什麼總是我一頭熱呢?」
她的問題他無法回答,他擁緊了她,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
夢的開始依然是她在林中奔跑。
她握緊男人的雙手,一直跑到懸崖邊上。
風颯颯地吹,崖下的水聲轟然,鷹在天際怒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