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他將是她再也觸不到、模不著的。剎那間,她的心沉到最深處的谷底,仿佛透不過氣來……
「听聶凡說你愛吃辣,我特地去學了一道麻婆豆腐。」羽潔親切地對涵伊說。
涵伊深吸口氣,扮起笑容,昂臉對上羽潔和聶凡。
「謝謝!哇!看起來好像好好吃的樣子喔!我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她舀了一匙豆腐放進嘴里,熱辣的口感讓她的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他沒有勸她別吃呵!她無法不注意到這點。
他以前總會板起臉來教訓她的呵!拗不過她的苦苦哀求,他才勉為其難的逼她吃完胃乳、喝了牛女乃,才準她吃辣的……
他不再這麼做了……不再了……
靜靜的任由那嗆人的辣液滑下食道,翻涌的難過侵蝕著她脆弱的胃,隱隱作痛……
「真的好好吃喔!羽潔的手藝真的沒話說!」她佯裝堅強、笑得一臉燦爛。
「你喜歡就好了。再多吃點嘛!」羽潔開心的笑了。
「好啊!我想我可以一個人把這道菜吃完呢!」涵伊又舀了一大匙放進自己碗里。
聶凡什麼也沒說,只是繃緊了臉,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聶凡,你怎麼什麼也沒吃?來,我幫你剝蝦好不好?」羽潔關心他的問道。
「不用了,應該是我幫你才對,你忙了一個下午了……」她溫柔的對羽潔說。
涵伊木然看著他們為對方夾菜的模樣,她只是無意識的一口接一口的吃著麻婆豆腐。他已經失去辣覺,甚至是視覺。她懷疑自己變成一尊化石。不再感覺,不再看到,不再心痛……只除了胃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翻絞的劇痛,讓她原來蒼白的臉蛋顯得更加青白……
聶凡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他看著涵伊不斷將麻婆豆腐送入口中,看著她冒出冷汗的顫抖……他緊咬牙根……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
「夠了!別吃了!」他從涵伊面前搶下那盤豆腐,粗暴的語氣讓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聶凡?你怎麼了?,哪有主人不準客人吃東西的?」羽潔哭笑不得。
聶凡沉著臉,回避羽潔的視線。
「他是怕我一個人把這麼好吃的菜都吃完啦!」涵伊打著哈哈。「喂,你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聶凡狼狽瞪她一眼。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的!他狂怒的眸中進射出這樣的訊息。
涵伊內心一震,別開了臉。
「我想我該告辭了,真的已經吃得好飽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強忍住逃走的沖動。
「咦?這麼早?別這樣,再多留一會兒吧。」羽潔出言留她。
「不了,我還有事……」涵伊捧住胃,咬著牙。那疼痛愈來愈強烈,幾乎要令她暈過去。
羽潔審視著涵伊的表情。
「Joyce,你怎麼了?」她終于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
「沒什麼可能昨晚睡得不夠多吧?」涵伊強裝輕松的道。「那……我回去羅!Bye—Bye!」
「聶凡,你送送涵伊!」
「不用了啦!」
「走吧!」聶凡根本不管涵伊的拒絕,他握緊著她的手臂,像是恨不得,捏碎她似的……
坐上他的車時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她居然還能笑著對他說。
「你真的很幸運,羽潔是個很好的女人,不但溫柔嫻慧,還煮得一手好菜,她將來一定會是個好太太、好媽媽!」
聶凡雙手緊握著方向盤。他說不出任何話,怕他一開口就忍不住殺了她!
眼見他的沉默,她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終于不再說了,靜靜地躺在皮椅上,承受著一波波的疼痛襲向她……
「到了。」他冷冷的丟下一句話。
「謝謝……」
涵伊下了車,靠在門口對他揮揮手。
「Bye—Bye!」
聶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片刻,才驅車離去……
他瞪著前方的道路,正要轉出她家巷口。
「Shit!Shit!Shit!」
一連串的詛咒之後,他將車作了個危險的大回轉。車輪發出難听的尖叫聲,然後他又重回到涵伊的家門外,正好來得及看到她低頭抱著肚子,沿大門緩緩向下軟倒……
到消毒藥水的味道,然後是嗡嗡的人聲,輪子滑過光潔地板的聲首……
她睜開眼,看到的是病房的白牆、點滴、淡橘色的簾幕,然後……
她看到了他。
他趴在她腿邊的病床上,正沉睡著。
她不想喚醒他,任由他這麼睡著,靜靜地觀察他。
這是好久以來,她第一次有機會仔細地、恣意地看著他。
他濃密的黑發已長出些許白絲,縱使沉睡著,他的眉間仍皺成一個深結。是什麼讓他如此憂心呢?
她下意識地想伸手拂開他額前凌亂的發絲,伸出去的手卻在空中凝住。
她已經無權這麼做了,已經不是……那樣的關系了啊……
突然意識到這點的瞬間,漫天而來的哀傷淹沒了她。她收回手,環抱自己,微微顫抖。
他雖然就在身邊,卻距離的好遙遠、好遙遠……
什麼時候,她已經將他推到這麼遠的地方,她再不能擁抱、不能踫觸的地方……
她一定是禁受不住的哽咽出聲,他才會猛然驚醒。凝望她的眼淚,他慌了起來。
「你怎麼了?」他焦慮地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又疼了?還是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默然地搖搖頭。
他已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去找醫生來!讓他再看看你!」
涵伊拉住他的手。「我很好,沒事。」
聶凡深深注視她,眼中有釋然也有責備。「你知不知道你嚇壞我了?明明是這樣的身體,卻還故意和自己作對。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愈說愈激動,最後握緊拳頭,對她咆哮起來,「你在跟我賭氣嗎?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嗎?當年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你總是這麼任性、自私、倔強。」
他的的聲音哽住,別開眼,用深呼吸來緩和自己的情緒。然後,他回過頭,挫敗的、粗喘的瞪著她說︰「這樣子的你,叫我怎麼放得下—……」
她訝異地抬眼,淚水漫上眼眶。
「聶凡……
她含淚瞅著他,仿佛看見某種美麗至極,卻又踫不著的東西。
他捕捉住她的目光,像被催眠似地,猶豫地伸出手來。直到指尖幾乎觸及她的臉。他頓了一下,表情扭曲,仿佛想伸手去攫取美麗的火焰。
涵伊屏住氣息,一動也不動,感受著他粗糙而溫暖的踫觸……
剎那間他們沉浸在無聲的、心靈的溝通里。那一刻,像夢一般美麗甜蜜,如果能持續到永遠……
但「永遠」只是虛幻,現實借著一串尖銳的電話鈴聲切了進來。
聶凡沒有接那電話,任由它狂肆的響著……
是羽潔打來的。不用問,在對方蒼白的神色里有了相同的答案。
「接吧!」涵伊淒側地揚起唇角。
「對不起,Joyce,我不知道你胃不好,還讓你吃到胃痛!」
第二天杜羽潔和聶凡一起來看涵伊,帶著歉意的笑容。
「哪能怪你!是我自己太貪吃了。」涵伊吐了吐舌頭,「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這花是我和聶凡送你的。」
杜羽潔捧了一大束向日葵,涵伊笑著接下來了。
「謝謝!」
「這是什麼?」聶凡像發現了什麼,挑眉不悅地問。
「電腦啊!」
「你住院要筆記型電腦干嘛?」
「早上Debbie幫我拿來的咩!有好多事還沒辦完……」
「你有沒有搞錯啊!?」聶凡開始發飆了。
「怎麼?」
「你都胃出血住院了還工作?!你真的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