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跟妳提過的……前女友。」鄭克勤低道。「凱西,妳別誤會,已經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還會看得眼楮發亮嗎?被喚作凱西的女子神色不善地蹬著羅武紅。只不過長得美了點、身材好了點,好驕傲嗎?
「你騙我!你不是說她是個男人婆嗎?」凱西抑聲怒道,指甲悄悄掐住他的手臂。「不是說她是有職業病的工作狂嗎?哪里像?」
羅武紅菱唇揚起自嘲的笑。她是不是該慶幸克里斯要她穿上這身裝扮,使得這番羞辱無法證實?
發現杯中飲料喝得涓滴不剩,她趁侍者經過時又換了一杯。
「我說的都是真的。」鄭克勤痛得滿頭大汗。「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她這種打扮,差點認不出來。」她那時若肯這樣為他裝扮,可能也不會那麼早分手。
凱西低啐一口,看向她。「羅小姐,請問職業是?」
「貼身保鑣,若有需要可透過石山保全接洽。」她平靜道,看到酒杯又空了一半。她有喝那麼多嗎?
三句不離公事!鄭克勤向凱西丟了個「妳看吧」的眼神。
他當初看到如此美艷的女保鑣也是驚為天人,結束聘雇合約後,他私下費了好大工夫才追到她同意交往,然而幾次相處下來,他發現,這位冰山美人不論他費了多大熱情融化,冰山深層依然是冰山。
外表看似花蝴蝶,生活卻規律得像個老頭子。只會打拳,不愛逛街、不走夜店、連要她陪他出席餐會都萬般婉拒。聊起天,什麼都聊就是不聊甜言蜜語;一有任務在身,他就完全找不到她的人,他不要這種只能看不能陪著玩的伴!
「克勤說,妳都隨身帶刀?」凱西挑眉問。
「出任務會帶,以防萬一。」
「呀!刀子很危險的。」凱西掩唇低呼,小鳥依人地偎向鄭克勤懷里。「羅小姐都不怕嗎?」
「習慣了。」不帶刀她才怕。羅武紅不悅地發現,酒杯又空了。
「她跟妳不一樣,妳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當然怕見刀。」鄭克勤安撫地攬住凱西的腰。
那她是什麼?耍武弄刀的江湖奇人嗎?羅武紅招來侍者,又換了酒杯。
「武紅,空氣不太好,我到花園走走。」低醇的聲調插入,克里斯向三人微笑頷首,視線在掃過鄭克勤時瞬間凌厲,轉身徑自離去。
鄭克勤看傻了眼。她不是說在出任務嗎?怎麼會有這個人高馬大的護花使者出現?
凱西也看傻了眼,那俊逸神秘的扮相讓四周的男人都相形失色。
羅武紅回神,這才憶起自己還在任務之中。他听不懂中文,應該不會發現鄭克勤和她的關系吧?
「失陪了。」她向看傻的兩人一點頭,快步跟上,消失在通往花園的入口處。
一跨出室外,羅武紅不禁打了個冷顫。身上層層疊疊的蕾絲雖多,卻都薄如蟬翼,在這秋涼如水的夜晚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她悄步跟在克里斯身後,沒看到那張總是帶笑的臉此時一臉沉郁。
克里斯大跨步往前走,怒火急燒。
一個以為把世界踩在腳下的紈?子弟!她是瞎了哪只眼才會看上那種人?而且居然任那兩人在她面前大放厥詞!她言詞閃爍的功夫不是練得高超嗎?真正該用的時候卻不見她派上用場?
「嗤!」
身後傳來打噴嚏的輕響,他這才不悅地發現,自己氣瘋了,竟然沒留意到她的衣著並不適合室外。彷佛只要一扯到她,他向來清晰條理的思路就會自動打了結。
花園中,水光飛濺的噴水池在朦朧月光下閃動,高度及胸的樹叢修剪成屏障,守住這片美景,克里斯從樹牆缺口走進,滿意地發現無人涉足此處。
他走到觀賞噴水池最好角度的西洋石椅前,順手拿下耳環及袖扣丟入口袋,解開披風系繩,拍拍足夠兩人入座的椅面。「過來。」
老外又在搞熱絡了。腦袋有些昏沉沉的,羅武紅發現自己想笑,完了,她好象喝多了。看著手中順道帶出來的酒杯,她悄悄吐舌,乖乖地坐到他身旁。
他沒看錯吧?倔強的小保鑣會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嬌俏的失防動作?克里斯挑起了眉,避開她手中酒杯,將披風覆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酡紅的粉女敕小臉。
酒精麻痹了她的神智,直至身體變得溫暖,羅武紅才發現身上多了件披風。「謝謝。」
看到她迷蒙的水眸,他更加確定──向來謹守分際的小保鑣喝醉了。
「剛剛那是妳朋友?」他語氣自然地問。天知道什麼樣的朋友會讓她在任務中喝酒!
「……嗯。」頂了半晌,她才點頭,又端起手中酒杯喝了口。
「男朋友?」他又問。
這雇主老愛和她聊私生活!抿了抿唇,她正想迂回回答時,听到有個聲音說話︰「對。」喝!她的嘴巴居然搶先開口。「之前分手了。」還會補充說明!「分手一個月了。」還補充得鉅細靡遺!
「怎麼分的?」
不關你的事。心里還在吶喊,她又听到自己的聲音──
「他親愛的凱西說因為我是男人婆,是個有職業病的工作狂。」她皺皺鼻,將雞尾酒一飲而盡。「分了也好,省得還要約會,多麻煩。」
看到她無所謂的表情,克里斯覺得心好象被無形的手揪扯著。他接過酒杯,放置一旁草地。
「妳很愛他?」
愛?她眨眨眼,好象這是個難解的詞匯。
追她的人有大半說對她一見鐘情,她卻一直無法理解那四個字代表什麼意義。
羅岩和公司里的人都說,她換男朋友跟換衣服一樣快,對交往的對象,從沒放過感情──廢話!靶情都還沒產生她要怎麼放?
「我還來不及愛上他。」她搖搖頭。「會答應他的追求,只是覺得他不討厭。我很認真,想愛上對方,但一旦相處之後,他們卻都落荒而逃。」
是因為這樣,才讓她總是防備十足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嗎?克里斯沉默覆上她置于膝上的手。
修長的大掌完全將她的手覆住,看著那畫面,羅武紅心頭驀地一悸,心上彷佛被敲出一個缺口。
總是和人有著距離的她,不曾將內心的脆弱表現出來,而所選擇的對象,對她的真實自我又棄若敝屐,久而久之,她再也不表露自我,卻猛然發覺,找不到人傾吐的她,是寂寞的。
手背傳來暖人的溫度,讓她缺了個口的心防在瞬間潰堤,抑壓的情緒一涌而出。
「愛是這麼膚淺的東西嗎?他們能輕易愛上,又能輕易擱下。說『妳表里不一』、說『妳不像我所想的那樣』、說『妳很無趣』。」她擰眉怒道,將隱藏深處的心思一一挖掘。「他們到底看到什麼樣的我?又想看什麼樣的我?」
「那是他們不懂他們得到的是怎麼樣的珍寶。」他知道,隱于她完美外型下的是顆純粹燦然的心,易怒多變,卻引入入勝,讓人想要了解更多。
「珍寶?」她嘆口氣,揚起苦笑。
「以前有一個這樣叫過我,在他追我的時候。」
居然把他和那些混球相提並論?克里斯啼笑皆非。「這幾段感情讓妳很難過?」
難過?她彷佛又听到難解的字匯,咬唇沉吟,按撫心口,發現心一點也不痛,然後搖了搖頭。
「我只是失望。一次一次,我以為可以體會到什麼是愛,卻一次一次發現,所謂的真命天子並沒有出現。剛剛看到小甜甜和安東尼,我不覺得心痛,只是對自己曾選擇過這樣的男子感到疑惑和……生氣,氣自己。」
氣得一口又一口,喝掉手中的酒,也氣自己一直辜負老爸的期望,無法成為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兒,早日結婚,讓他得以安心地頤養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