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林媽媽的話依然不時在我的心頭繚繞再三,提醒我要懂得自尊自重。
我甩甩頭,不願再多想,反正努力總會有所回報的,下定決心後,埋頭去做就是了。
幸運如我,也沒等太久,機會果真來了。
中秋節過後,我真的被調到北美組,而且更巧的是,原本預定和經理一起到美國拜訪客戶的同事,臨時因為家中有事而無法成行,經理竟然大膽的決定讓我這個新人跟著他出門。幸好我早就準備好美國簽證,這一切簡直完美得令我覺得像是作夢一般,根本難以置信。
北美地區和我以往熟悉的日本市場完全不同,先別提語言上的差異,連風土、人情、文化、喜好與行銷策略也截然不同。對于這樣全新的體驗,我如履薄冰般地戰戰兢兢應對著,深怕出了點什麼差錯,那可就麻煩大了。
一個星期緊鑼密鼓的拜訪活動,終于在最後一站的紐約劃下句點,我才放下心上的大石頭,松了一口氣。
經理是個已經六十歲的好人;在結束所有行程、搭車回旅館的路上,他笑著問我︰「小安表現得很不錯喔,可見確實認真做功課了。來,給你放兩天假,在紐約玩個過癮,如何?」
「真的嗎?真的嗎?太棒了!謝謝經理!謝謝、謝謝……」我興奮得跳起來,不住地向經理道謝。
其實我早就打算請個兩天假,正愁著不知如何開口,想不到我的好運竟然源源不絕,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呢!
回到旅館我,立即找出杰笙的電話號碼,滿腦子盡是之前他說過的話︰
「紐約和多倫多搭飛機只需要一個小時,如果你能來紐約,我可以隨時去找你。」
「即使不是紐約,無論你在哪個城市,只要給我一通電話,我都會立即飛奔到你身邊。」
我顫抖的按著電話號碼,忍不住幻想著杰笙不知道會有多麼驚訝,應該很開心吧?多倫多和紐約這麼近呢。
「Hello?」是個女生的聲音。
「Hello。」咦!這聲音听起來不像是沈媽媽呀。我有些錯愕,但是仍然力持鎮定的說下去︰「May……MaylspeaktoJason?」
「Jason?Jason?」
「Yes,JasonSheng,Please。」
「NobodynamedJasonhere。Iguessyougotthewrongnumber。」喀啦,電話掛斷了。
嗟,一定是我撥錯號碼了。于是又打了一次,這回非常仔細小心地按下號碼。
「Hello?」怎麼又是同樣的聲音?
我慌了。「Sorry……May、MayIspeaktoJasonSheng?ThisisAnn……」
「Hey!youreallygotthewrongnumber,Itoldyou!」這人火氣不小,顯然也認得我的聲音,絲毫不客氣的掛了電話。
原本熱血奔騰的心,在最短的時間里降至冰點,凝結成霜了。
這個電話號碼,我閉著眼楮都能倒背如流,絕不可能抄錯弄錯啊。而且前兩個星期還通過電話,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就變成是查無此人的號碼?
包何況雖然是倉卒成行,但是離開台灣的前一晚,我還發了封電子郵件給杰笙,告訴他應該有機會見面,請他等我電話,難道他沒收到這封信嗎?
我沮喪地躺在床上,不知所措的度過一晚。
棒天一早,在旅館大廳恭送經理先回台灣,他還親切的叮嚀著︰「聯絡上朋友了嗎?紐約不比其它城市,可得多注意,處處小心喔。」
我強撐著笑容,送經理搭上機場巴士。
在我又試打了十通電話後,不但對方一听到我的聲音就立即掛電話,甚至到最後已經變成完全不通,大概是把電話線拆了吧。
我放棄了。
獨自走在紐約街頭,我按著旅館人員給我的資料,快速地走過杰笙獨游過的地方。
但是,雖是人在其中,心思卻早已不知去向。一切顯得如此陌生、如此無趣、如此孤單寂寞。
坐在中央公園里,秋天的紐約已是寒風陣陣,落葉紛紛,那樣蕭瑟的景致引得我一時愁緒涌上,抽噎地哭了起來。
回到台灣後,我急著打開電腦查看信箱,只有一堆廣告,沒有任何來自杰笙的訊息。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我一邊整理行李,一邊胡思亂想。
「有沒有要洗的衣服?」媽媽從門邊探頭進來,幫我拎了一袋衣服出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頭說︰「對了,你去美國的時候,有個男生打電話來喔。」
「啊?是不是姓沈?他說了什麼?」
「啊唷,那個電話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在講什麼,我才剛說到你出國去了,電話就被切斷了。」媽媽一臉疑惑的問我︰「是什麼朋友啊?這麼神秘!」
「沒啦。就是朋友而已。」我訥訥的說。
雖然滿肚子問號,但是出差回來的後續工作,已經快把我淹沒了,連續趕了幾天的會議記錄和分析報告後,我疲累的攤在床上,昏昏欲睡。
猶如鐵板神算的小伍,竟然在這個時候來了電話。
「哇,歡迎歸國精英!」
「唉唷,別笑我了。」我懶懶的倚在床頭。「真厲害,剛剛才忙完而已,你就打電話來了。」
他嘻笑著說︰「我和你心有靈犀,心靈相通啊。」
「又來了。我要去拿掃把來掃雞皮疙瘩了。」
「你這沒心肝的。我的禮物呢?」
禮物?
啊,出發前在桃園機場等飛機時,打了電話給小伍,還承諾要帶個小禮物給他的,只是被那個查無此人的電話號碼一攪亂,我、我……全給忘了。
「唉唷,沒時間買啦。」幸好是透過電話線,看不見我懺悔的表情,否則不知道要有多尷尬了。
「真的嗎?好吧,這回饒了你。」
我吐吐舌頭,松了一口氣。
「紐約好玩嗎?啊,听說離多倫多很近呢。」
「是嗎?」
「杰笙不都是這麼說?」
「我、我不知道。我是去出差,哪有時間想著玩呀。」停頓了幾秒鐘,我鼓起勇氣問︰「杰笙好嗎?」
「他很好啊。咦!我以為你們一直有聯絡……」
「呃……最近沒有了。」該如何說出在紐約那兩天的窘況呢?還是別提了吧。
「也對啦。反正……」他若有所指的說︰「反正我和杰笙,你說誰也不要,誰也不愛,再聯絡也沒什麼意思,對吧?」
「對什麼啊!」我不怎麼愉快的回答。「那你還打電話給我干麼?」
「我關心你啊!至少我們相愛過,不是嗎?」他又嘻皮笑臉的說︰「這算是售後服務好了,我照顧你直到下個男人出現為止,夠意思吧。」
「這樣啊……那應該頒個金牌獎給你嘍?」
「好說好說,我一向不好名利的,呵呵。」
抬杠了—會兒,才結束電話。
小伍說得沒錯,既然誰都不愛了,也就沒有聯絡的必要……
但是,當不成情人,難道不能當朋友嗎?我何必這麼心虛,一口氣就否認還和杰笙有聯絡往來?
我的心情在騰雲駕霧了數天之後,忽地跌落到萬丈山谷里,原本還想再發個電子郵件給杰笙,問看看是怎麼回事,現在被小伍這盆超級冰塊一攪和,那股念頭也消失殆盡了。
算了,過一陣子再說吧。
第七章
秋天腳步剛走,冬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