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吵到「夢想家」。雖然不是真確地明白我和小伍之間究竟怎麼了,但是終究也稍稍化開心中結,開心的吃完小火鍋。
難得一頓豐盛的午餐之後,我們開車到白河看荷花。
雖然早就錯過晨時的荷花盛開,但是漫步在花池埂道,微風輕吹,欣賞含苞的清麗花姿,感覺特別舒爽輕松。
小伍緊靠著我,像是要宣布什麼重要大事,小心謹慎,才緩緩開口︰
「你看到了吧,杰笙和阿真在一起了。」
我看著他,沒有開口。很好,說出第一件事情。
「杰笙找我一起合伙,要開設一個藥品進口公司。」
很好,說出第二件事情。
「我已經通過國X醫院的考試,下個月就要去報到了。」
非常好,說出第三件事情。
「干嘛不說話?又生氣了?」
我面無表情。「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的確是還有一件事情。」他表情嚴肅了起來。「不過,你听了之後,千萬要冷靜。」
「阿真住院的時候,杰笙替她作了全身檢查。」他雙手插在口袋里,停了幾秒鐘,才說︰「胃部……有腫瘤。已經化驗出來,情況不妙。」
胃部有腫瘤?這幾個字分開來,我每個都非常清楚,但是一旦組合起來,再套上阿真的名字之後,卻完全無法進入我的腦內。
我的豬腦袋空白了好久好久,直到小伍緊緊握住我的手,低聲的說︰「別這樣,小安。」
「那……現在……現在怎麼辦?」我喃喃地問。
小伍還來不及回答我,已經離我們有點距離的阿真忽然回頭嚷著︰「你們兩個搞什麼曖昧啊,故意走這麼慢!」
戲謔的笑語來得太突然,一時之間,隱忍了大半天的淚水,終于在這個時刻爆發了。
我極力想忍住,但是淚水卻有自己的性格,不是喊停就能停的。
「怎麼了?林隆伍,你又欺負李祖安?!」阿真靠過來,凶巴巴的問。
「我……」小伍滿臉尷尬,支支吾吾的說︰「我跟她說……欸……考上國X醫院了,要離開台南……她就這樣了啊……」
還真會轉話。
「唉唷,神經啊,只是回台北工作而已,哭成這樣像話嗎。」阿真冷笑。「不然你也跟著上台北吧,反正你那個工作也沒什麼要緊的。」
我的工作沒什麼要緊的?講這什麼話!雖然我從來沒什麼大志向,但好歹也是盡忠職守的做好老板交代的每件事情啊。
「別哭了,小安。」杰笙笑著拍拍我的肩膀。「這下可好,以後得常上台北嘍。」
誰管他轉到哪個醫院!可惡!竟然拿這事出來當擋箭牌,丟臉的可是我啊。
哭累了,回程的路上我陷入昏睡中。醒來時赫然發現,車上只剩小伍和我。
「大小姐總算睡醒了,還真能睡呢。」
我不好意思的急著梳整一頭亂發。老天,不知道有多丑!
「杰笙陪阿真去看她媽媽了,晚上和我們踫面吃晚餐。」他發動車子,好聲好氣的問我︰「想去哪里?我奉陪到底。」
到哪里都好,只要在一起就好。我心底默念著,沉沉地嘆了口氣。
「還在想阿真的事?」
「嗯。」
他忽然靠過來,緊緊的摟住我。「別這樣。有杰笙在,他會盡全力照顧阿真的,你不要擔心……」他的聲音有點哽咽,我又被惹哭了。
不知道相擁了多久,他才說︰「哇,好熱耶,想不到大小姐熱情如火。」
「什麼嘛。」我用力槌了他,臉燒燙了起來。
他順手把冷氣開到最大,呵呵笑著。
「阿真知道嗎?」
「還沒告訴她檢驗的結果。」他嘆了口氣。「杰笙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怎麼?準備讓她等死嗎!」我的聲音像是拿著刀片割開玻璃般的尖銳。
「拜托,有必要這樣說話嗎!」小伍也火了。「杰笙要先把阿真在天母都安頓好,才把整個狀況告訴她,又不是不講!」
看我不搭腔,他又補上一句︰「杰笙比誰都著急,難道你還不懂嗎?」
「你那麼凶干嘛……嗚……」我的情緒又來了。「要不就是不理我……要不就是這麼凶……你盡避回台北去……我自己過生活就好……嗚……」
場面已經完全失控,什麼冷靜克制,統統無影無蹤了。
小伍略略提身,從口袋里掏出皺皺的手帕,胡亂的往我臉上抹。「我不是故意的啦,你也知道我講話就是這麼直接啊。唉唷,你不要再哭了啦!」
我不願意去想像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麼可怕,但是透過蒙朧的淚眼所看到的他,原本英挺帥氣的濃眉大眼全糾結在一起了,那手足無措的模樣,讓我又忍不住想笑。
「到底是哭還是笑啊?嗟。」他無奈的搖頭了。
「你要回台北,那我怎麼辦?」不趁這個時候撒嬌怎麼行。
「什麼怎麼辦?你不是說要自己過生活就好?小的哪敢違背大小姐的旨意。」他閑散的說。
這人怎麼這樣!傍他個樓梯,就想爬到天上了。
我氣得馬上發誓再也不跟他說話。
「唉唷,又來了。」他收起吸滿水分而沉甸甸的手帕,笑看著我。「我先回台北,等一切安定了,你再上來。」
「我媽和哥都希望我能回台北,現在剛好有機會了。」他拉著我的手輕輕地拍著。「小安,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只看眼前的日子,對不對?」
「什麼叫做剛好有機會?你什麼時候跑去國X考試?我什麼事都不知道,這算什麼呢?」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就停不下來。說到最後,我的心里泛起一陣苦意。「我從來都不在你的計畫里,對吧?」
「不是不是!我只是……媽和哥希望我回台北,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本來想說隨便去考考敷衍家里,誰知道竟真的考上了。」他吁嘆一口氣,耙了耙頭發。「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我這陣子有多痛苦,想講又怕你生氣……」
「那你就——不、要、講!時間一到,自己回台北就好了,不必跟我講!什麼都不必跟我講!」
「厚!你真的是姓張名番耶,怎麼都講不听!」
「我就是姓張名番,怎樣?!不行嗎!」
「停,停。李祖安,你怎麼這麼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我……」正打算一鼓作氣罵個夠,下一秒鐘,已經被他拉進懷里,吻住了。
雖是來勢洶洶,但他的唇舌卻出乎意料的溫柔。情緒一時落差太大,我有點不知所措,只好軟軟地回應著他。
好一陣子沒機會這麼親昵了,咳咳,呃……意亂情迷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好不好?」他終于放開我。
我的包子臉又燒燙了起來。「哼,本來就是你的錯。」
終于,雨過天晴。
第二章
一個月後,阿真在天母的房子完全安頓好了。小伍如家人所願地轉到國X醫院,連杰笙也回到台北,進了另一家有名的私人醫院。
他們全在台北,只有我還留在高雄。
其實我心底還是有些小小生氣的。誰願意和心愛的人分隔兩地?但是,總不能為了愛情,就什麼事都不管不顧啊,即使我想和他長相廝守,也得從長計議才行。
從房子的裝潢到新公司成立的狀況,小伍和阿真輪流傳來最新進度。
他們的日子似乎過得比我快樂、更有意義、更有希望和目標。每回電話結束之前,不免要問著幾時北上,我總是東推西推,找了一堆理由搪塞。
斑雄到台北哪能多遠呢,更何況我那份不大不小的工作,即使請個兩天假,也不是真能有啥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