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一見場面如此吵雜混亂,與慕容十九愛好清雅的性子違悖,不禁皺了皺眉問︰「小姐,咱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慕容十九已經熱得發昏,渴得口干舌燥,極想坐下來歇息,沒有精神挑剔場所,她一臉虛弱,「問問店家還有沒有位子,若已滿坐,咱們再走吧。」
于是荷衣扯開了嗓子,喊了兩聲,馬上有得空的伙計趨向前來,但答案是否定的,除非她們願意等,否則實在挪不出位子來。
慕容十九不願為難人,見狀只有道︰「咱們在這兒等等菱衣,她到了咱們再換地方。」
「是,小姐。」
怕慕容十九支撐不住,荷衣開口跟伙計要了張椅子,暫且讓她先歇一下,可伙計去而復返時,沒拿來椅子,倒鞠躬哈腰地說︰「兩位姑娘,里頭有兩位爺說若是姑娘不介意,可與他們並桌而食。」
慕容十九和荷衣順著伙計所指的方向朝里頭望去,在茶棧最內里的角隅,果然還有半張空位,正坐著兩名一著青衫、一著白衫的年輕男子。
她對上青衫男子的視線,驚詫于他豐神俊朗的儀表,而那雙清瞿炯亮的黑眸,奇異的令她的心口針扎一般的刺痛了一下,失神之際,荷衣已攙著她走了過去。
「兩位姑娘請坐,不必客氣。」開口的是白衫男子,他有一雙閃著愉悅笑意的瞳眸。
「多謝兩位公子。」荷衣大方的答謝,轉頭向伙計吩咐,「先上一壺冰鎮菊花茶,再上兩道素菜。」伙計一走,荷衣忙著為慕容十九斟上一杯茶解渴,主僕倆沒再正眼看過對坐兩名男子,而兩名男子也不多言冒瀆,同一張桌子各自為政。
菱衣找來時,素菜方才端上。
她一見她們竟與陌生男子同桌而食,眉心一擰,視線掃向荷衣沉聲道︰「荷衣。」
荷衣無辜的瞪大眼,「你自己看,根本沒位子了嘛!」
留意到菱衣的不悅,也看得出她因何不悅,白衫男子出言,「這位姑娘別怪那位小泵娘,並桌是我家主子的意思,若有唐突之處,姑娘莫要見怪,江湖兒女當不拘此小節。」
菱衣冷冷看他一眼並不領情,徑自向荷衣說︰「叫伙計把飯菜包一包,我帶小姐先上馬車。」
她寧可委屈慕容十九在馬車上用膳,也決計不與陌生人如此接近。
菱衣表現得如此直接,不禁讓慕容十九感到一絲歉意,畢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遂道︰「菱衣,咱們還是——」
「小姐,走吧。」菱衣不容她分說,攙扶起她便走。
慕容十九根本拗不過她,只有任她將自己帶離,臨去前,不由自主的朝青衫男子望去,他那深幽的眸光沉得透不出任何情緒,卻直教人心悸……
目送她們出了茶棧,白衫男子咋舌,「竟有這般強悍的婢女,冷若冰霜得嚇人。」
青衫男子淺淺勾勒一抹笑,並不答腔。
那主子……弱質縴縴,一身氣質風雅出塵、清逸不俗,可那張臉……卻如此的不搭軋。
由臉緣可辨出分明,她戴上面具是為了掩蓋絕色容姿,還是為了遮掩無鹽之貌?
一絲若有似無的興味迅速掠過青衫男子眼中。
第二章
入夜之後,慕容十九主僕三人來到工鎮上,投宿于惟一一家客棧,雖不是挺大的,但還算清靜整潔。
坐了一天馬車,顛簸得人全身筋骨酸疼,見慕容十九精神乏困,菱衣、荷衣便早早伺候她上床歇息。
躺在床板上,慕容十九倦累得一閉眼就睜不開眼楮,可昏昏欲睡了半天,卻不能真正入眠,腦子仍不停的轉著,想的竟是白天與之有一面之緣的青衫男子,不知怎麼搞的,他那諱莫如深,沉凝難測的眼神老是在她腦中縈繞不休,甩也甩不掉。
一陣涼風輕撲她的臉,慕容十九濃密如扇的長睫毛被驚動了似的眨了眨,她記得菱衣離去時已將門窗都關闔落鎖,怎還會有風吹進來?
勉力想要睜開干澀的雙眼,沉重的眼皮剛一顫動,她的嘴巴已猝不及防的被一只大手冷酷的罩上,猛一張眼,黑暗中發亮的瞳眸,赫然便是方才還浮現腦海的那一雙。
青衫男子低聲的開口,「你不會尖叫吧?」
慕容十九點頭,她雖然驚惶,可還不至于那麼懦弱。
青衫男子眼神冷冽的警告,「如果我移開手,你敢耍花樣,我不會憐香惜玉的。」
她識時務的再點頭,待他把手放下,她立即擁被坐了起來,戒慎的盯牢他,「我以為公子是個君子,原來我看走眼了。」
她的暗諷惹來他狂妄的笑意,「我從未自詡為君子,所以你也別奢望我會遵守禮教。」
「你的行為已經明白的表示了。」慕容十九表面一派冷靜,可心里的感受卻非常奇妙,她並不怕他,但深夜和一個只見過一面,連來歷都不清楚的男人共處一室,實在是有形容不出的窘困,抓緊被褥,她問︰「公子深夜造訪,有何目的?」
她無畏無懼的態度,令青衫男子的目光顯得奇特,「你不怕我?」
她的確不感到害怕,雖然她應該害怕的,但從他闖入的那一刻開始,她心里真的不曾出現過一絲一毫的懼意,她定定的迎著他探尋的視線,「就為了讓我害怕,所以你做出如此不入流的舉動?」
青衫男子冷笑一聲,「你很有勇氣,更證明我看人的眼光沒有差錯。」
他的話引人疑竇,「你到底想做什麼?」
青衫男子的目光一凝,「把面具摘下。」
「什麼?」慕容十九全身大震。
「把面具摘下。」她以為能夠瞞得過他一雙利眼嗎?
「你……」她震驚得無以復加,他是如何識破的?「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明知自己的情緒已泄露太多,但她仍想亡羊補牢。
如此拙劣的掩飾,他自然一看便穿,毫不留情地道︰「你我心知肚明,再假裝下去只是拖延時間。」
就算是拖延時間,她也不能任他這般囂張狂妄的為所欲為,深深吸了口氣穩定亂了的方寸,強自鎮定,「你弄錯了,沒有面具,我本來的面目即是如此。」
一絲不耐煩注入了他深沉的眸子,「最好你自己動手,別逼我親自為你摘下。」
慕容十九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氣,「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他輕柔的嗓音挾帶著迫人的氣勢,「而是真的會付諸行動。」
這男子竟如此狂悖惡劣!
她剛烈的性子被他激起,冷冷地道︰「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做這種無禮的要求?」
望著她場起的下頜,青衫男子又一次為她的勇氣驚異,他的唇邊勾勒出一抹幾近無賴的笑意,「我行事一向不問什麼資格,只問自己高不高興,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該挑起我的好奇心。」
他自負自大的論調,燃起了她難得的怒氣,瞪著他俊美無儔,卻散發著邪魅魔力的臉龐,她的音調更冷寒,「請你離開,咱們素昧平生,我沒有必要忍受你的自大,更沒有義務滿足你的好奇心。」
青衫男子幾乎要為她的勇于反抗鼓掌喝采,自十六歲出道至今十個年頭,黑白兩道還未曾有哪個不怕死的敢當著他的面駁斥他,這小女人果然有過人的膽識。
慕容十九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也容不得他人撒野,可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股不馴的烈性,不僅不能嚇退他,弄巧成拙之下,反而引起他體內想要征服她的因子。
「想要反抗我嗎?小東西,」他低沉的聲音柔滑得宛如天鵝絨,可他漆黑的瞳眸里閃爍的精芒卻令人不由自主的輕顫,「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可以做到,你以為你有幾兩氣力能夠辦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