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忐忑糾結的心在這一刻得到解放,然而奔流于血液中的灼然怒火卻竄至最頂點。
杜斐兒整個人無可遁逃的籠罩在他蒸騰的怒氣中,她甚至不敢直視他殺人般犀利的眸光,她無助的回頭討救兵,卻遍尋不著藏身于黑暗中冷眼旁觀的卓晨翰。
她失望的調回目光,囁嚅地道︰「我……我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江若凱冷哼,「你是啞了還是舌頭不見了,出去不會講一聲啊?」他忍不住又朝她大吼。
杜斐兒被吼得腦子一陣發暈,老天,若非身歷其境,打死她也不相信外表一派溫文儒雅的江若凱會有這麼一副大嗓門,再讓他吼下去,她耳朵遲早要宣告報廢。
不由自主的,她又往門口望去——
「你到底在看什麼?」她頻頻回首的動作毋疑是火上添油,惹得江若凱心中更加不快。
被發現了!杜斐兒心一悸,匆匆收回視線忙不迭地否認,「沒有,我沒有在看什麼。」
她失措的模樣令江若凱心中疑雲大起,怒瞪了她一眼,大步向敞開的門口走去,決心自己找答案,他倒要看看她在隱瞞什麼。
前腳方跨出門檻,他梭巡的目光不期然地瞧見靜立牆角的模糊身影,定楮一看,他立刻如遭電殛——
「晨翰!」
再無掩藏的必要,卓晨翰緩緩自陰暗處現身,迎向訝然不已的江若凱,露出一抹毫無溫度的笑容,「不幸的,正是我。」
他冷淡疏離的音調促使江若凱擰起眉頭,「你——」
「你們認識?!」一聲驚呼搶在他之前發出,緊跟在江若凱身後的杜斐兒一臉的難以置信。
听得她如此一問,江若凱敏銳的眼神立即望定她,「難道你們也認識?」
「我——」
「有什麼話進去再說吧。」卓晨翰淡淡的截去杜斐兒的話尾。
江若凱眸中精芒一閃,深深看了他一眼,無言的退了一步讓他們進門。
是她的錯覺嗎?杜斐兒似乎感覺到一股迫人的張力彌漫在那兩個男人之間,她慌亂的眸光不自禁游移在那兩張同樣充滿戒備之色的臉孔上。
「你們——」
「回房里去。」江若凱簡潔的對她下命令。
杜斐兒一愣,不敢相信他居然想要支開她,「我不——」
「回房里去。」他仍然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但沉猛的音調中卻多了一份不容置喙的霸氣。
這太過份了,杜斐兒敢打賭他們極欲私談的主角必定是她,他們不尊重她這個當事人也就算了,竟還想遣走她,這是什麼見鬼的道理?
「我要留下。」
話聲方落,只見卓晨翰和江若凱互視了一眼,而後兩人默契十足的,一前一後走進書房,將客廳留給執意不走的杜斐兒。
「砰」然一聲,書房的門落了鎖,杜斐兒呆立原地,死瞪著那扇深色雕花木門,胸口迅速燃起一團怒火。
一口怒氣沖了上來,她狂奔了過去,掄起拳間朝門猛捶不休——
「開門!你們給我開門……」
***
「是你送她回來的?」江若凱率先發難,帶著些許敵意的眼神沁冷的射向卓晨翰。
在他得知杜斐兒失蹤後,他首次嘗到為一個人憂心如焚的恐怖滋味,一整個下午他像無頭蒼蠅般的開著車兜遍了整座科學園區,隨著時光的流逝找尋的人兒依然芳蹤杳渺,他內心的恐懼益發泛濫,是他苛刻惡毒的言行逼走了她,如果她有什麼不測,他……
只要一想到她正孤伶伶的在外頭晃藹,他的心就揪痛不已,他甚至祈禱若能將她平安尋回,他願章低頭道歉。
而現在杜斐兒人是回來了,卻帶回一個護花使者,他筆才放下的心立即被澆了醋的熊熊妒火燒得翻天復地。
卓晨翰將他濃烈的敵意與怒氣盡收眼底,懸在心頭的大石頓時輕松了一半,從容的坐了下來,點燃一根江若凱擱在書桌上的煙,悠然的吸了一口,斜睨著他,懶洋洋地道︰「我想,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是嗎?」
「你——」江若凱不禁痛恨起他坦然悠閑的態度,冷冷的盯著在今天以前猶視為平生知交的好友,咬牙道︰「你和斐兒是什麼關系?」
他酸溜溜的口吻差點逼出卓晨翰暢意的笑聲,從種種跡象看來,這小子……該糟了。
卓晨翰辛苦的憋住笑,心中所有殘存的疑慮已被江若凱不自覺顯露的態度盡數化去,定定的迎視他清冽的眸光,輕聲地道︰「斐兒是我妹妹。」
「妹……妹妹!」江若凱驚叫,臉上的寒冰層層剝落。
這……這是哪門子蹩腳的謊言?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卓晨翰好心的提醒他,「別忘了我跟你提過,我有一個異父異母的妹妹,斐兒正是我那個—小寶貝。」
江若凱一坐了下來,他的心如擂鼓般撞擊著他的胸膛,在謎底解開的剎那,他的心緒猶如潰堤的巨濤駭浪,完全無法掌握。
他竟然這麼的在意!不能想像卓晨翰若另有答案,屆時他是否能夠理性冷靜待之。
天!江若凱愈想愈心驚,杜斐兒那小魔女何時已如此接近他的心?
瞧他一副世界末日到了的模樣,卓晨翰忍不住揶揄他,「怎麼?高興過了頭啦?」
江若凱心神一定、沒好氣地回嘴,「高興什麼?我好不容請走的瘟神,你又將她送了回來,我煩惱都來不及,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真是嘴硬!
卓晨翰斂去眼中的戲謔,嚴肅的望定他,」斐兒很愛你,這是我送她回來這里的原因。」
扛若凱一震,心頭再次被狠狠的沖擊著,閃躲著卓晨翰炯然的目光,他辯解道︰「斐兒只是個孩子,她把對我的感覺混淆了,誤以為那是愛情,但那不是。」
「不是的話,那是什麼?」卓晨翰毫不松口的追問。
「那是……」江若凱答不上來,他自己根本也厘不清楚。
卓晨翰嘆了口氣,「若凱,把感覺混淆了的人是你吧?」
江若凱又是一震,他的話筆直戳中他心底極力漠視的角落。
「我還沒有準備好。」江若凱直言心中的難處。
「都一年多了,你對孟抒柔還不能忘情?」卓晨翰一語道中他內心的癥結。
江若凱苦笑,「談何容易。」
「那麼給我一句話,」卓晨翰為杜斐兒請命,「斐兒可等得到你?」
「我不要她等,」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的事,何苦加個牢籠在她身上,「帶她走吧,她只是一時的迷戀,我不希望浪費彼此的時間。」
「我倒不認為,」卓晨翰笑得神秘,「你應該給自己一個機會,說不定斐兒才是你命定的伴侶。」
江若凱橫了他一眼,一臉「你別害我」的表情。
他全然不能想像未來每一個日子皆有杜斐兒相伴的景況,那可能會使他心髒無力、早生華發。
「隨緣吧。」他的心思不自覺的飛向在另一個房間里的杜斐兒,憶及她剛剛回來時,眼楮似乎是紅腫的……
***
盤坐在床上生悶氣的杜斐兒,一听到喇叭鎖轉動的聲音,立刻往後一倒,拉起薄被復住全身,決定一輩子再也不理江若凱,居然將她摒除在外,想起來就嘔人!
推開門,一眼望及床上那一坨隆起,江若凱不禁啞然失笑,這小表果真在鬧別扭。
他嘴角噙著笑,不動聲息的倚靠著門板,好整以暇的等著杜斐兒沉不住氣鑽出被窩來。
埋在被窩里的杜斐兒凝神听了好半晌,卻只听到關門︰的輕微細響。’
難道他只是探頭察看,以為她已睡了,便退了出去
杜斐兒方露出兩顆圓亮靈動的大眼楮,看見扛若凱馬;上驚覺到自己上了大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