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她得意地說,然後腦中突然升起一個疑問,她轉頭四處看,沒看到任何燈光。「你朋友呢?這不是他家嗎?怎麼沒看到他人?」
「他去巴黎參加一個老朋友的攝影展,順便敘敘舊,三個月後才會回來。」他聳聳肩回答道。
「他也是玩攝影的?」亞亭好奇地問。
「嗯!」他點點頭,然後指向前面草地上一些用石頭簡單搭造的石桌椅。
「走,我們過去坐。」
亞亭一邊和狗玩一邊跑向那兒,張書逸在後頭蜇步跟著。
「哇——」她的眼前突然開展出一片霓虹,最璀璨、繁華的都市夜景,出其不意地在她腳底下閃爍。
她雀躍、驚奇地跳著,欣喜全在臉上。
「躺下來。」張書逸柔聲說道。
「什麼?」她以為自己听錯了。
「躺下來,擺出令你最舒服的姿勢。」他眼底有一絲淘氣。
「不、不會吧?」她心跳了一下。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似笑非笑地問。「來
亞亭狐疑地照著做。一躺平,城市的霓虹立刻在眼簾消失,她發現自己竟然被無數的星星籠罩著,一顆美麗的流星正好在眼前畫過。
「啊!」她倍受震撼地張開雙臂,忍不住輕吟。
「怎麼樣?不後侮跟我來吧?」他的聲音隱隱有笑意。
她沒有回答,沉醉在宇宙的浩瀚中。
完全沒有光害的星空,竟是如此撼動人心。
「我在紐約打工、流浪的時候,除了我母親之外,最想念的就是這個地方。我可以在這里自在的笑、自由的哭,不必管別人的眼光,不必在意世人的想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亞亭了解他的心事。
「這座山我爬了無數次,怎麼就沒發現這里?」她偏過頭來問他,「你是怎麼認識這個朋友的?」
「嗯……」他輕吟一聲,然後就閉起雙眼。
亞亭以為他不想多說,正想轉過頭時,卻听到他又深沉的開口。
「那時候我太年輕氣盛了,每天不是打架鬧事,就是游手好閑,渾渾噩噩過日子,有一天,我在前山跟人家打群架,為了躲避那幫青少年的追砍,誤打誤撞跑進這里……」他頓了頓,「一個中年人就突然出現了;不,應該說我突然跑到人家的家里去才對。」他苦笑道。
「他不問我為什麼身上有傷,我也不想對他解釋什麼,他只是邀我一起喝茶,還請我吃晚飯,就像對待多年的老朋友。後來,我就常往這里跑。」
「你那時候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她心疼地說。「大人只知道責罵,從來也不肯停下來听听我們的心事和苦悶,好像完全忘了自已也曾經年輕過。幸好,你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她有感而發地說,好想伸手為他拂去臉上的風霜。
「遇到他確實是我生命中的轉折點!」他的語氣充滿了感情。
「那你也玩攝影,是不是受到他的影響?」她問。
「可以這麼說。」他點點頭。「是他引導我走向攝影創作的路,他讓我發現到,原來專注在創作的過程中,可以紆解情緒和困惑。至少,那可以是個人的事,毋需別人的干涉。年輕的時候,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徒有滿腔的憤慨和精力。」他笑笑的說,但笑容里有淡淡的愁悵。
「現在想想自己的青少年時期……唉,還真是苦悶啊!」她也跟著重重嘆了一口氣。
「他鼓勵我到處走走,多看、多听、多嘗試,既可以發泄精力,又能多見見世面,了解世界、宇宙之大,人才懂得謙卑。流浪的日子是很艱苦的,但精神上卻前所未有地富足。他總是對我說,年輕人更需要多開闊視野,更要勇于走出去!」
「听你這樣形容,我也好想認識他喔!」亞亭羨慕道。
「那當然沒問題!」他真心地笑了。
亞亭快樂地把頭埋在草地上,她深吸一口氣,清新的草香立刻滲入她的肺,她覺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極了。
今晚真是神奇的一夜。她覺得夜晚的星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遙不可及,似乎只要一伸手,星子就能勾落到手上。
亞亭的心情好愉悅。
張書逸今天有意無意地對她展露那迷死人的笑容,讓她一整天都心花怒放。
當她抬頭又發現他的目光時,她忍不住露出嬌羞的神情。
「你昨晚為什麼那麼晚才到家?」偉成意外地出現,一見到亞亭便問道。
「我……」她驚懼地轉過頭來,不知所措地呆望著他。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偉成的存在。
「我一直擔心著,看你那麼晚都還沒到家,簡直要急死了!你到底上哪兒去了?」他焦躁地責問道,面露憂戚。
「喔,我……真的好抱歉!」亞亭愧疚地說。從昨晚到現在,她整個人一直徜徉在幸福的氛圍襄,完全忘記偉成這個人。「我應該先打個電話給你才是,害你操心老半天,我真是不可原諒!」她懊惱地直跺腳。
「好啦,別自責了,沒事就好。」他安慰道。「可你昨晚到底上哪兒去了?我和亞凡等門等到半夜,要不是隔天我還要上班,她要我先回去,我還真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也……也沒去哪襄啦!」她囁嚅的道。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她月兌口而出,「我昨晚搭張書逸的便車回去。」
「他家在你家隔壁,不是嗎?」
「我們……我們還去了一個地方……」看他愈是坦誠不疑,亞亭愈是心虛輿慚隗,她不得不對他坦白。
偉成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要這樣傷害他的感隋,筒直比刀割還讓她難受,但是,愛情不是施舍,感情不能欺騙,她必須盡可能地據實以告。
「什麼地方?」他一臉的興味盎然。
「什……什麼?」偉成完全沒有吃醋的跡象,亞亭沒料到他這種反應,結巴地反問。
「就是你們去什麼地方玩啊?」
他似乎還挺高興的?「我們沒去哪里玩,我們只是順道去看一下夜景……你不生氣?」她試探地問。
「那兒夜景棒不捧?人多不多?」他竟也迥避著她的問題。
這樣虛虛實實、迂迥婉轉的對話,根本不符合亞亭率直、誠實的個性,她懊惱、掙扎、不知所雲。
「不要管什麼夜景了,」她蹙著眉道。「我有話想跟你說!」她扭頭率先離開。
「我想,我也有話要對你說。」他緊跟在後,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表隋終于有一絲沉重。
他們相偕走到停車場,卻看到張書逸正騎在機車上準備發動引擎。
他淡然地看著他們走過來,臉上表情深不可測。
四周空氣霎時凝結起來。
亞亭好想跑過去跟他說說話,他卻把頭一甩,罩上黑色安全帽後,立刻呼嘯而去。她和偉成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解開這僵局。
「你不曾忘記他,對吧?」偉成率先開了口,他的語氣溫和平順。
「對……對不起!」話才說完,她的淚就流了下來。
「沒有廾麼對不對得起的事。」他低頭喃吟道、然後拿出手帕為她擦掉淚水。「別哭,不必為我傷心,也許上天就是故意這樣安排的,它要籍由你來讓我認識另一個女人、或許她才真正需要我的呵護。」
「你是指……」亞亭淚眼汪汪地問。
「你的妹妹——亞凡。」他的語氣充滿堅定。
「亞凡?」她訝然。
「嗯!」他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其實我一直知道你根本不需要我,你是這麼熱情、獨立又率真的女孩,你的天空何其廣闊,不可能和我這樣一個保守,拘謹的男人,死守著一個小小世界。勉強留住,其實卻是在慢性扼殺你的熱情,但是,我從來也不願意面對這個實情,因為你終是如此耀眼,用你的熱力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