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衣訝道︰「你要我上馬?」
至此,她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匹神駒,因為馬兒居然看著她點了點頭!
鳳衣二話不說,翻身上馬。
馬兒長鳴一聲,撒蹄狂奔。
在路人的驚慌走避中,一人一馬沖進悅來客棧!
掌櫃幾時見過這般狂態,有心想攔也不敢靠近,只能躲在櫃台後窮嚷︰
「客倌、客倌!小店謝絕牲口進入,請客倌將坐騎停在店外。」
伙計也從旁補充︰「本店已被人包下,請姑娘改天再來。」
馬匹身軀龐大,進不了通往後廂房的狹長走廊,朝走廊不斷嘶叫。
鳳衣翻身下馬,一把揪住掌櫃前襟二,苦無用武之地的破刀終于揚眉吐氣,風風光光地抵住掌櫃瑟瑟發抖的脖頸。
「說!吳桂被關在哪里?」
「嗚,小人不知什麼吳桂。」掌櫃哪管架住自己的是好刀爛刀,滿心只想快快送走這位煞星。「小的只是個生意人,不知江湖中事。」
「我這匹馬暫且寄在這兒,你們誰敢動牠,小心我刀下不留情!」鳳衣大刀一收,徑往後院行去。
包下客棧的是無雙小姐隱瞞身份雇來的人,霸王府能人雖多,誰也不可能助她破壞婚筵,無雙又不欲人知其真面目,無法求助于正道之士,只好雇用只問錢財不問源由的殺手組織,幫忙看守吳桂數日。
看守者雖是三流殺手,可仍然是一名殺手,武功比之于鳳衣的三腳貓把式自是強上許多,若要硬拼恐怕鳳衣也佔不了上風。
但鳳衣的強運終究非常人所及。
她才踏入後院,守門的大漢便聞聲回頭。
目光相對,彼此都是一怔。
大漢立即撇過頭,滿臉心虛。
鳳衣打量他,愈看愈眼熟。
「啊!你是黑狗嘛!」恍然大悟之後,則是滔天狂怒。
鳳衣快步沖上,直到大漢跟前。
「死黑狗!當年偷了你娘的錢,卻栽贓到我頭上,害我被罰跪算盤一個晚上,還被禁足整整一個月!你倒好啊,拿了偷來的五十兩銀子,裝蒜裝了一個月就離家出走了!」
「妳說什麼?我不認識什麼黑狗。」大漢裝模作樣地聳肩,還想裝傻。
「我叫什麼名字?」
「鳳衣!」
物以類聚的道理,挪在這兩人身上也適用,都是單純得近乎愚蠢。
「那你還敢說自己不是黑狗?哼!」
「嘿嘿,我當年想出來闖天下,可是身上沒錢,連城門口都出不了呀!只好向我娘借一點盤纏了。」說溜了嘴,黑徇不好意思地傻笑。
「可是這筆帳你卻賴到我頭上!」想起數年前無辜受害的自己,鳳衣氣不打一處來,揚聲大吼︰「你知不知道因為那件事,我被說得多難听?街坊都說我手腳不干淨,弄得沒人敢來提親,我都十九了還嫁不出去!好不容易說了門親事,對象卻是隔壁的鼻涕鬼阿康!」
鳳衣積怨多年,一見罪魁禍首,頓時怒氣勃發。由于氣得厲害,吼聲比平時更要激昂宏亮。
聲音之大,氣勢之盛,連昏迷中的吳桂也被她一吼而醒。
「鳳……鳳衣?」
吳桂起身開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名凶惡逼人的大漢,竟在鳳衣的怒聲吼罵之下,縮著肩垂著頭,一副惶愧到無地自容的神情。
「吳桂!」一看到自己尋覓整夜的人,鳳衣頓時拋開舊怨,喜上眉梢地跑到吳桂身邊,拉著他就是一番探看︰「你沒有被怎樣吧?讓我看看。」
大漢雖是抱愧于心,終究是盡忠職守,見不得吳桂步出房門。「鳳衣,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可這小子是我負責看守的,要是有個差錯,主子鐵定不會饒我,妳可別亂來呀!」
「你還好意思說?」鳳衣回頭就是一瞪。「吳桂根本不是武林中人,你居然囚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還好意思阻止我帶他走?」
大漢囁嚅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你是說你只是一名小嘍?」鳳衣哪管他這麼多,朝大漢一步步進逼,一只充滿指責意味的食指也重重戳在大漢的胸口︰「害我背負一世惡名才偷到手的離鄉盤纏,只讓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嘍?模模良心問一問自己,你這樣對得起你娘,對得起我嗎?」
「我……我也想做番大事,可是……」大漢听得冷汗直流,手上一松,虎頭錘當瑯落地,雙手一陣亂搖,顯得十分激動不安。
大漢沒有機會再繼續抒發抱負,鳳衣右腕一揚,已用刀柄擊昏了他。
「這樣做好嗎?你們是朋友吧。」
吳桂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龐大身軀,忽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然而,乍見鳳衣的喜悅,仍讓他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心中只覺說不出的平安喜樂。
「沒送他去見閻王,已經是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了!倒是你打算怎麼樣?婚筵就要開始了。」射向吳桂的目光一轉,現出點點凌厲光采︰「要是你說要回去,我就一刀劈了你!」
「妳問我的打算,不是尊重我的意思嗎?」鳳衣霸道的性子更勝以往,可吳桂卻開心得很,果然是姻緣天定,自己踫上她注定沒轍。
「尊重,我當然尊重你的意思。」鳳衣伸臂擁住吳桂的頸子,接下來卻不是什麼親密之舉,而是雙手一箍,掐住吳桂的脖子︰「你有兩種選擇,一是你跟我走,二是我跟你走!」
鳳衣並未使勁,但吳桂可不會天真到以為她只是虛張聲勢。
直直看進她的眼,明白讀出其中的堅決。
「我跟妳走,將是什麼樣的光景?妳跟我走,又是怎麼個走法?」吳桂以認真響應對方的認真。
「前者,你我靠著你上次賣書得來的銀兩,找個小生意,夫妻合力經營,約莫二十年之後該有小成,屆時你我游山玩水,家里交給兒女打點,若是後者,我委屈點隨你嫁進霸王府里作妾,但你可先要有個準備,我可不是那種低聲下氣、忍辱含羞的小妾!」
語畢,鳳衣眼中異光大盛,清楚寫著︰敢挑上後者,你就死定了!
聰明人一眼即知,真正的選擇只有一個。
「當然是第一個!我跟妳走,我跟妳走。」吳桂雖非絕頂聰明,卻也是點頭連連,深怕點慢了引起誤會。
對他而言,這絕非進退兩難的抉擇,而是邁向幸福的必然。
「那好,我們走。」鳳衣拉著他就要往外走。
「沒那麼容易!」
淒厲的銀光破空而來,迅疾的劍氣直指──吳桂!
見狀,鳳衣連忙推倒吳桂,倒下的他險險避過割喉一劍,劍光在空中漂亮地一旋,擊向吳桂的腦門。
鳳衣反應極快,抽出腰際掛刀接下這劍。
火光四射,刀身從中而斷。
女劍客輕輕落在地上,全身散發出凌厲的寒氣,腳下一個起落,再度出擊。
鳳衣眼角一瞥,方才吳桂被她一推,如今正狼狽地趴在地上,顯然成了一個絕佳的標的。
「該死!」鳳衣抄了只剩半截的刀一擋,刀身又被削去一截。
刀劍數次相擊,鳳衣倏然驚覺手中只剩下刀柄。
看著光禿禿的刀柄,鳳衣不由一怔。
幸好她的對手正自驚疑,同樣有些心魂不定,否則就這一時半刻的閃神,已要了她的性命!
女劍客對自己的劍術有著絕對的自信,更從鳳衣格擋的第一刀,心里便對她的武學根基有了底──壓根兒不堪一擊!被她如此評價的鳳衣,卻接連七次接下自己的雷霆一擊!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鳳衣率先回過神來,刀柄一扔,往懷中去模十日醉──打不贏人家,用暗算的總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