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眼前這混小子不懂欣賞!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契約上沒說我不能離開流星樓,也沒規定我一定得隨時接你交代下來的事,只說我這三年當中隸屬于流星樓,需傾心竭力為組織效命。」一听織夜舊話重提,南宮禪已有投降的心理準備。
明知自己當初簽下那紙為期三年的賣身契是受奸人所騙,要是他有師尊十分之一的隨性,早該大袖一揮,掉頭就走。偏偏自己又放不開,總覺得答應人的事就該做到,契約簽得雖是不情不願,卻是白紙黑字,半點抵賴不得,這一拖就近三年……
契約契約,真真是他的破功罩門啊!
「泥巴說我還不想提,這三年你何時‘傾心竭力’過了?」南宮禪不提還好,一提起來,織夜便覺氣苦。
當初哪個混球擬出這麼簡陋的契約的?這種簡便的玩意固然方便胸無點墨的武者觀看,卻留下許多不大不小的漏洞。
像每次她傳喚南宮禪,這小子就有本事一溜煙不見人影,樓里樓外找上七八天也找不出來,害得她每每得將一些必須趕時效的任務只好交到其他人手上。人不來,她親自去找總行了吧?
嘿,這混蛋竟也照溜不誤!
有時躲不過被她逮到,卻是平心靜氣地坐在海邊垂釣,與找得氣急敗壞、滿頭大汗的她相映成趣。
要他出馬,他也有話可說︰「釣魚可是門博大精深的學問啊!在我的故鄉有一個無人不知的謠傳,要是垂釣者沒釣上一條魚就收鉤,可是會減壽的。性命要緊,天大的急事也得等我釣完魚再說。」
「我自認已經做到組織的指派了。」南宮禪一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三條孤魂,便是一陣心酸。
「你這三年來總共接過三件任務——三件!是同期加入組織的天星的三百分之一!你看看天星吧,以殺人為樂,那才是一流殺手的風範呀!」織夜說著說著,頭又開始發疼了。
具備這等身手的人,在組織的可以栽培下,早該拋下所有道德觀念,視殺人如殺雞剁鴨,將提高組織內部排名視為己任,甚至主動爭取任務發派,這才是流星樓令人膽寒的殺手作風。
可這南宮禪卻是一大異數,再怎麼凶猛的精神攻擊、思想改造,拿到南宮禪身上一概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別說是灌輸「視人命如草芥」的殺手思想,就連服從上命這等基本要求,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漠視到教她為之氣結的程度了。
第一次在城門附近見到南宮禪,織夜還以為這楞小子容易操控,到頭來卻成了她重組殺手界的最大的磨練!
連內部殺手都擺不定,何以揚威武林、重震家聲?
見織夜臉上神情陰晴不定,偽裝用的出塵笑容不知何時手了起來,南宮禪心頭一動,竟有些喜悅。
明白真相後,他便對織夜那幾乎可說是無懈可擊的絕美笑容起了反感。織夜生得貌美,輕顰淺笑只是更增其色,然而南宮禪卻敏感的察覺出,那些微笑是專門做給別人看的,全是富含心計的微笑。
無來由的,他就是不喜歡。
「根據契約,你還得為組織效力一個月,不論你接不接天子這樁,先跟我回去再說。」頭疼之余,織夜無心盤算,直截了當提出要求。
看著織夜揉著額角,眉宇間現出憂煩之色,想必是為這樁棘手的任務煩心,南宮禪一時心軟,竟點頭應允。
「好,我跟你回去。」
織夜倒是一驚,南宮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不過,織夜畢竟是織夜,能代替父親一手支撐流星樓的人物,自然懂得把握良機。
「那我們快點走吧,回去還有好多準備工夫要做呢!」拉起南宮禪的手,示意與她共騎一馬。
「不了,我用走的。」
南宮禪不忍虐待馬匹,運起輕功轉身飛走。
織夜駕馬緊跟著那如飛般的身影。
回到流星樓,可就是她的天下了。
她雖然只能拿契約逼他回去,卻能用另一個弱點讓他乖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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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樣不好吧!」
繡閣內,一名蒼白縴瘦的清麗少女臥在床上,楚楚可憐的小臉吃力地仰望站在床前的織夜。
「有什麼不好的?」織夜愛憐地伸手撫去妹妹臉上的發絲︰「我只是要你幫姐姐一個小忙而已啊,羽夜。」
「可是姐姐,這是要我去害藍星呀!我怎麼忍心做這種事。」前些天受了風寒,羽夜的聲音听起來格外虛弱。
「傻孩子,這可是喜事,怎麼會害到人呢?」
「你說要我與藍星定下婚約,等他捧回了天子的人頭就舉行婚禮……天子不是好殺的,我這帶病之身又如何能嫁?這不是害人嗎?」
「藍星有多麼愛惜妹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全流星樓上上下下百來人,除了貼身侍從小西,他誰都不理,只愛往你這兒跑,陪你聊天談心,這就是對你有情有義的最好證明。」
「那是因為他和其他人談不來,大家張口閉口不外乎,你這個月干掉幾個?排名上升了沒?哪位工匠打造的兵刃殺人不見血……之類的,藍星大哥听了就煩,才會來我這避上一避的。」
羽夜對南宮禪只有撲之情,將男女之間的愛情硬是套在他們頭上,只讓羽夜覺得不倫不類。
織夜完全相信妹妹說的話,問題是——羽夜對藍星沒有意思,不代表藍星未對羽夜動情!瞧瞧他那天天來此報道的殷勤樣吧!
「羽夜,我們姐妹之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就直說了。這次任務我是勢在必得,要是敗給其他組織,流星樓想重新崛起,不知要等多少年,而我手上唯一的勝算就是藍星,無論如何都要讓他點頭!」
織夜認真的神態,令羽夜心中一緊。
這幾年來姐姐為組織犧牲奉獻,大半時間都在外頭招攬人才,好不容易做出點成績,難怪她想要勝過其他競爭對手,拔得頭籌。
自己長年臥病在床,對家里沒做過半分貢獻,此時此刻……
「姐,我答應就是了。」
「謝謝你,羽夜。」
織夜握著妹妹縴細的手,心里滿滿的裝著感動。
這麼溫柔體貼、惹人憐愛的妹妹,她怎麼可能便宜那個混球?
僅僅是暫時委屈妹妹,當個讓人垂涎三尺卻望而不可及的香餌。
想娶羽夜?
有命回來再說!
第三章
當南宮禪死纏活拉推到議事廳的時候,輕飄飄的腦袋里飛著藍天白雲、小橋流水、籬院竹屋之類的安然景象。
是的,他已經開始計劃即將到來的「隱居」生活了。
首先要找一塊領近河流的隱秘場所,那種江湖中人不屑一顧,既無寶藏更無秘籍,不會引來漫天紛爭的好地方。
然後他就可以過起抬首看雲、低頭垂釣、隨性發呆、無事一身輕的悠哉日子了……恩,人生真是無限美好哇!
想象力正加速飛馳,身子已被小西推進了議事廳。
一踏進議事廳,南宮禪敏銳的察覺到——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他身上。
事有蹊蹺!
美好的願景瞬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戒心。
「藍星,我們都在等你呢!請坐。」樓主夫人高居主位,但大家心知肚明,夫人身邊那位明艷動人的少女才是主事者。
「多謝夫人!」
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只有天星和他有被賜坐的榮幸。
樓主夫人朝女兒看了一眼,織夜徐徐開口︰「藍星,夫人請你來次,是有事和你相商。」
在眾人面前,尤其是處理公事,織夜從來不喊樓主夫人娘親。
「請夫人明示!」南宮禪渾沒在意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