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下那該死的三年契約後,他才知道一切都是織夜設下的局。
而他就是那只傻傻地等人來捉的甕中之鱉。
也曾問過織夜為何不一開始就直接表露招攬之意,不想得到的答案差點令南宮禪吐血,
原來三年前正是組織的財務最為艱困的時候,能省下的開銷絕不會花,而他這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相當好騙的對象,自然是首當其沖,簽約時該支付的頭金不用說了,就連日後出任務的拆帳也名正言順的從略。
自己就這樣為流星樓做了三年白工。
唉唉,做白工還在其次。
失去自由之後,才知道自由的可貴。
悲哀的是,不僅失去自主權,還得被迫做些自己厭惡的事。
每多一個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他的心便受創一回。到現在,都有些麻木了……
在流星樓的這漫漫三年中,南宮禪最常想到的就是師父的臨別贈言。
——不要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在被人傷害之前,搶先殺了對方!
他必須承認,這種傷天害理的論調在某些場合應該會相當好用。
收起釣竿釣具,南宮禪踏著不疾不徐的步子,運起老魔所傳的輕功身法。
「我只答應在海邊等她,可沒說是哪個海吧……「
自言自語間,海岸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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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我希望你來執行本次任務,你覺得怎麼樣?」將事情說完,織夜冷靜地看著眼前秀氣的美男子。
「我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組織的事,大小姐要這樣清算我?」天星冷笑兩聲,飄逸的衣袖隨之一揮︰「過去二十年來暗殺天子的笨蛋早就破千,哪個有命回來?更何況我殺人最重美感,遇上天子這種大人物,我自保都來不及,哪有多余的工夫琢磨殺人手法?」
「一句話,做不做?」
「不干。」
「好。」
織夜也不羅嗦,轉身就走。
她走知道會有這樣的答案。
雖然流星樓的人推崇她,稱她是伯樂再世,目前活躍在前線的幾名一流殺手全是她一雙慧眼、一副巧思挖掘……或拐出來的。
可她自己明白,其實她知道她跟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在環境造就下,養成她看人的獨特方向——不僅獨特,更是精準。只要一眼,她就可以對眼前之人下斷語︰此人是不是做殺手的料子、本領有幾分、能在前線活躍幾年等等。
然後,在下個瞬間擬出一套誘人入伙的法子。不過如此罷了。
唉!誰叫她家的爹娘這麼不爭氣呢?她這個做人家兒女的就只好自力更生嘍!
「大小姐,我找到藍星大人了。」小西跑了過了。
織夜往小西身後看去︰「人呢?」
真的作孽!扁是听到這個名字,太陽穴上頭的抽疼又開始了。
「藍星大人說在海邊等大小姐,我這就引大小姐前去。」
織夜邊走邊問︰「你把這件事告訴他了吧?」
小西這個萬事通,就連織夜也不敢看輕。
倒是小西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白著臉偷看織夜。
自從跟了藍星,仗著主子在流星樓中日漸高漲的聲望,小西平白多出許多消息管道,就是想掩耳不穩也做不到,再說他本來就熱中收集消息,多听一些小道消息,也好給藍星通風報信。
「大小姐,小西只是個小隨從,怎麼可能知道大事?」
「算了,我也不怪你,反正馬上就要當眾宣布了。」織夜在肚子里冷笑,這小家伙還以為她不知道是誰通報藍星,讓那小子每次都在千鈞一發間躲開她嗎?要不是不想讓那小子更討厭她,她早就出手治他了。想是怎麼想,表面上卻是春風般和藹動人的神色。
「大小姐不怪罪就好。」小西畢竟是太女敕了,居然被織夜展露的絕色笑顏所惑,羞澀地模頭直笑。
言談間,兩人已來到藍星先前垂釣的海岸邊。
「咦?藍星大人怎麼不見了?」
「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藍星大人書他會在海邊等大小姐。」
織夜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冷哼一聲,吩咐還在東張西望小西︰「把我的坐騎準備好,我要出門!」
「這種時候大小姐要出去?」
「別問東問西,快點辦事!」
織夜心情不好,口氣也硬了起來。
小西連忙低著頭跑去馬廄備馬。
片刻後,織夜跨上她那匹千中選一的百里神駒,轉瞬之間便將流星樓遠遠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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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大道上,南宮禪修長的身影慢吞吞地晃蕩著。
手上,一只不太協調的魚竿晃啊晃的,胳膊上還掛著一個空魚簍,步伐慢條斯理,閑散得不象話。
「上哪兒好呢?東海太近,南海太遠,呃……」
總之,不管往哪走,離流星樓愈遠愈好。
開玩笑,距離契約結束只剩短短一個月,他可不想在自由即將到手的時候枉送性命。
要是為了理想、為了公理而戰而亡也就罷了,可若被逼著去當刺客,對象還是位維持正道和平的光明人物,那可就太不上道了。
而且,天子可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否則,心高氣傲的師尊怎麼可能允許天子與他齊名二十年之久?怕不早一掌格斃,獨佔鰲頭了!
最重要的是,他干嘛要為織夜那個蛇蠍女子賣命?
迸人以赤誠相待死士,為情義而死,雖死無憾。
而織夜卻是步步計算,處處鑽營,把活生生的人當做旗子操控,卻妄想要他肝腦涂地以報其知遇之恩。
滑稽啊!
南宮禪越想越覺得這次任務可笑至極。
「天子是那麼好對付的人嗎?連師父都承認他的實力了,身邊奇人異士又多,正道上人人都爭著保護他,就是僥幸得手,也會被他身邊一干高人大卸八塊,想要全身而退,無異綠水求魚……魚啊,說到魚,南海應該不錯,雖然遠了一點,听說那邊有變種墨魚,樣子十分獨特,在那邊躲到契約到期也就沒事了……好,就去南海吧!」
南宮禪才想好藏身之處,便眼尖地發現路盡頭一匹氣宇軒昂的神駒,以及——好整以暇的織夜。
「咱們藍星大人真是好興致,是要上哪兒釣魚嗎?」織夜也不揭破,和顏悅色地想南宮禪搭訕。
「听到南海墨魚的名頭,想去見識見識。」南宮禪面不改色。見了織夜臉上特地為他掛出來的盈盈淺笑,仍是無動于衷。
「為了幾尾墨魚特地遠走南海,何必呢?我回頭就派人快馬給你到南海買去。」祭出一個就連天星偶爾也會栽跟頭的淺笑。
「不了,我想要的是那種親手釣上的感覺,不勞你費心。」神色自若,將織夜自信的笑臉攻勢不動聲色地輕輕彈回。
「這次任務非比尋常,組織需要藍星的力量,怎麼墨魚不墨魚的,也該往後延上一延。」這回是令眾人驚為天人的清笑。
「有排第一的天星在,藍星這等粗淺角色在與不在,又有何什麼差別?」目光投在織夜身後神駒上,雙眸中明明白白閃過贊賞。
「你這是鐵了心想逃!」笑,再笑,努力地笑。
「我只是想釣魚而已。」無視無視,繼續無視。
「難道你忘了契約還沒有到期嗎?」
織夜的臉部開始抽搐,笑容逐漸變僵。
這小子覺得馬比她好看麼?視線投注在馬匹上的時間,居然比放在她身上還久,甚至更加灼熱!
她引以為傲的嫣然一笑,在他面前竟然統統失靈!
那可是她每天睡前醒後,必定對著銅鏡特訓一時辰的心血結晶耶!
不論是嘴角揚起的角度、貝齒露出的程度、臉部抬起的多寡,以至于眼神流轉的波動,都是那麼完美無缺,任何人被她目不轉楮地笑看一陣,都會臉紅心跳、痴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