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後來零星收編的二線殺手,雖然無法與五年前的鼎盛時期相比,現在的流星樓也總算是規模初具,差強人意了。
回首來時路,當真是一步一個腳印,步履維艱哪!
正當織夜沉浸于苦心經營三年有成的感慨之中,樓主夫人慢條斯理地從茶杯底下抽出一封皺巴巴的信。
「對了,五六天前有人派人送了這封信來,說要委托我們辦一件任務。」
「都這麼些天了,想必娘已經分派下去了吧?」
「還沒,這事有點棘手。」
「我看看。」
織夜自母親手中接過信函,一看之下,臉色都變了。
「俎殺‘天子’?!」
「是啊,依我看根本不可能……」
「問題不是這個!」露出難得的激動,織夜興奮中提高音量︰「信中提到,他也明白天子不是好殺的對象,因此同時發函流星樓、輝月樓、射日閣,誰先半成誰便能得到五十萬兩黃金的報酬,娘,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尖銳的女音震得一向愛靜的樓主夫人扶住額頭︰「也就是說,事成之後,我們可以獲得一筆天字酬金。」
「錯了!這筆委托里銀子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是我們三大組織首次同場競技。只要我們拔得頭籌,搶先取下天子的項上人頭,流星樓必可恢復以往的浩大聲勢,將輝月樓和射日閣壓下去!」
「喔。」
樓主夫人不甚起勁地應答,听得織夜挑起柳眉。
「娘好象不怎麼高興?」
「贏過夙敵是很好,但我們挑得下這場嗎?」
「天子稱霸江湖二十年,的確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可我們是暗殺者,沒人要求殺手要明刀明槍地上門挑戰,總有法子找到天子疏于防範之時,只要天子有那麼一瞬半瞬的松懈,也就是我們乘虛而入的時刻!」
女兒自信滿滿的聲調,讓樓主夫人也生了點信心︰「那麼,你打算讓誰去辦這件事?」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天星自然是不二人選。」如玉面龐上閃過一絲嘲笑的笑意︰「問題是天星既挑剔又怕死,這樁任務走著出去,躺著回來的機會又特別高,只怕他會搶在前頭推得一干二淨。」
「那就只有藍星了。」
「藍星……」
與過去三年間听到這個代號時的反應一樣,織夜賽雪欺霜的玉手一伸,輕輕按摩起太陽穴。
扁是听見這個名字就教織夜頭疼。
「想叫動他……可不容易啊。」
「有你出馬,還有什麼搞不定的?」樓主夫人很捧場地贊揚著。
「是這樣就好了。」織夜突然想到什麼,臉色不善地轉向樓主夫人︰「娘,這麼重要的書信,你居然扣了五六天才交給我?」
「呃……那天我正看著,你七嬸剛好來串門子,我們聊了起來,這信也就撇下了……」
听著听著,織夜發現信封上陳列著好幾處礙眼的茶漬。
「不只如此,你還把信當杯墊,墊你的熱茶!娘到底明不明白,這封信對流星樓有那麼重要啊?怕是其他組織早已部署妥當的時候,我們卻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光這一著就先機盡失啦!」
「所以我剛才不是交給你了嗎?」樓主夫人委屈地抹模眼角。母親天生適合當一位養尊處優的嬌妻,而不是管理基業的賢內助,雖然織夜早就明白這點,此時也不競無奈深嘆。
「娘,這樁任務就交給我吧。我要讓流星樓的名號再一次震撼江湖!」說到後來,已經是豪情萬丈。
「你要親自出馬?」
「怎麼可能?」織夜臉上浮起若有所思的微笑︰「我要調動這兩顆星,由他們去實行。」
第二章
世人大多數只知道流星樓是個殺手雲集的組織、所在地隱秘,而不曉得它其實是個傍山面海,有著天然景致的好地方。
海天相連之處,甚至可以見到海鷗低翔而過的蹤跡。
海岸邊,一名簑衣笠帽的青年安詳自在地靜坐垂釣。
幾乎蓋住整個頭的寬大斗笠下,是一張輪廓分明的俊秀臉龐。來到流星樓便未曾修剪過的發絲,垂落幾屢蓋住了眼眉,修長健碩的身體端坐在岸邊石上,宛如老僧入定般凝定不動。
遠遠望去,此人仿佛早億融入蔚藍的海景之中,隱隱約約顯現出遺世獨立的獨特氣息。
「藍星大人!您不說一聲就跑來這兒垂釣了,我找得你好辛苦哪!」貼身侍從氣喘喘地跑來。嘴上是抱怨連連,投向青年的目光卻是崇拜。畢竟他的主子可是組織中唯一能與大小姐抗衡的人物啊!
不僅如此,在流星樓這個以為組織賺進的酬金多寡定排名的地方,藍星三年只出動過三次便躋身第二,所有人說要是他肯勤勞點多接點任務,天星佔據多年的流星樓王牌地位只怕早已易主。
撇下藍星對組織的貢獻不談,光是刁滑似鬼的織夜小姐居然拿他沒轍,老要三催四請才能請出這位組織內部私下公推的王牌殺手,就夠樓內經常遭受織夜惡整的上下人等刮目相看了。
到了後來,織夜小姐甚至嚴禁下人在她面前提起藍星的名字,只也她听了就犯頭疼!
連織夜小姐也不是對手……
能服侍藍星大人,真真是他小西近生最大的榮幸啊!
藍星——也就是兩年又十一個月前被織夜以代償三文錢的飯錢拐進流星樓的南宮禪,他將庸懶的目光自海面收回,看向這個服侍他生活起居的少年。
「什麼事?小西。」
「大小姐有急事找您呢。」
「喔,知道了。」
南宮禪轉過頭,再度進入以釣魚為名的靜坐冥想之界。
小西見主子怎麼樣,約莫又打算來個不聞不問,任由旁人找得團團轉,主子自是心安理得。
要是以前,小西也不敢管太多,這次情況緊急,他不禁軟語央求︰「大小姐說此事急如星火,要大人立刻去見她,要是半個時辰不見人,我的可要撩上幾個扳子了。」
南宮禪想想,小西也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累他受罰未免過意不去,呵,這織夜可真是學乖了!
知道自己以躲她為樂,就拿小西威脅他。
「織夜找我有什麼事?」
「听說我們要個輝月樓、射日閣較量,看誰先俎殺天子成功。」小西一臉神秘地說。他的情報來源最向來最犀利。
「哪個天子?」皇宮那個還好辦。
「當然是我們那個天子。」
南宮禪一怔,與師尊齊名的天子?那個有整個正道勢力撐腰,聲勢如日中天,加上本身功力超凡如聖的天子?
……根本擺明了找死嘛!
不需要什麼超凡入聖的大智慧,只要是武林中人都會做出相同的結論。南宮禪直覺想拒絕,侍從哀求的神情一入眼,又轉了語氣。
「你去轉告織夜,就說我在海邊等她。」
「小西這就去!」
望著侍從跑得飛快的背影,南宮禪搖搖頭。
自己的心還是不夠硬呀!
要是有天能做到師尊所言,或許可以活得更輕松吧……
想南宮禪歷經巨變,甫下山便被某個印證「最毒婦人心」俗諺的少女拐進了暗無天日的暗殺界,從此一反往昔所抱持的人生觀,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心,對人世再也提不起興趣,滿腦子只想捱過三年便找一塊山水佳地,眼不見為淨就此度過余生。就是左右鄰居,也是老死不相往來。
南宮禪畢竟受了老魔十年的燻陶,老魔可是世上最最偏激極端之人,南宮禪當年雖沒有燻化成小魔,多少也受了其師影響,行事容易走上極端。
幸好他生性純樸,就是走了極端,也不至于一轉身便泯滅人性,只是灰心喪志之余,一顆心自此也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