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江彥青的嘆息一聲哀過一聲。
「所以,你不覺得我的提議對你是最有利的嗎!」湯羽雖然挺享受江彥青的窘樣,正事總要提上一提。
「可是我們非親非故……」終于找回聲音。
「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只要我同意,誰會抗議?」
「男女授受不親。」音細如蚊蚋。
「言下之意是?」湯羽扳動手指,劈啪作響,隱含風雷之聲。
「盛情卻之不恭,就這麼辦。」行于所當行,誠大丈夫也。
湯羽就這麼撿回一只剛被女主人拋棄、渾身是傷的小動物。
直到江彥青站在客廳,湯羽才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懊讓他睡在哪里?
案母專用的主臥室?不行,雖然空了十年,他們總有回來的一天,怎能把專屬于雙親的空間讓別人佔用?就算只是暫時,還是不行!
姐姐的房間?不行,雖然空了九年,說不定他們會離婚……姐姐有潔癖,斷然無法接受房間曾被借用的事實。
只剩下書房……書桌能睡人嗎?
總不能教他跟自己擠一張單人床吧!
就在湯羽一個頭兩個大,左右為難之時,江彥青已提著旅行袋,來到沙發那里坐下,臉色也好多了,不再是在街上時那泛灰的慘白。
「暫時借用你的沙發了。」
「哦?」湯羽一驚抬頭。
「我明天就會去找房子,過兩天就搬走。」
「不不,不用著急,房子慢慢找吧!住的地方不講究怎麼行呢?要是隨便亂租,二度搬遷的時候又要費一番手腳。」
「謝謝,我會謹慎的。」又是一聲抑不住的嘆息。
湯羽連忙解釋︰「真是抱歉,我家沒有客房,爸媽和姐姐雖然不在,空出了房間,可是……」
「家人專屬的空間,當然不能讓外人侵犯,我了解。你讓我留下,我已經很感謝了。說實在的,當初搬出老家,也是逼不得已,爸媽不喜歡我和芷葳來往,這才搬去芷葳那里,如今要我厚著臉皮回去,我怎麼也做不到。」
湯羽正想問他分手的理由,卻听江彥青苦澀地加了一句︰
「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我早就告訴過你’這類的先知名言。」
「……時間也不早了,先睡了吧!」
覺得現在不是什麼好時機,湯羽決定先行撤軍重整。經過一夜的沉澱,回首來時路,或許比較有心情談。
「睡了一覺,他的精神也該好一點了。」
湯羽自床上一躍而起。江彥青也許受創頗深,她的精神可是好得很。
摩拳擦掌間,湯羽走出房門。
人呢?到哪兒去了?
湯羽如同困獸般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這一踱就是一個小時。
她一出房間,就發現客廳整齊得不像樣,除了沙發旁的旅行袋,沒有任何江彥青曾留宿一晚的證據。
「那個笨蛋跑到哪里去了?」就算要腳底抹油,也該帶上旅行袋吧?把身家財產留在她家作抵押品不成?
「對了,手機!」
回頭一想,呃……她不知道號碼。
湯羽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懊悔。
正坐立不安之時,電話鈴響了。
「喂?」湯羽沒好氣地問。
對方似乎被湯羽凶巴巴的語氣嚇了一跳,一時沒有接口。
「哪一位?」她沒空理惡作劇電話。
「是我,江彥青。」
「你現在人在哪里?」
「唔……我不太清楚。」
「你到底出去干嘛?」
「買早餐啊!我不是在桌上留了便條嗎?」
「我沒有看到……喔,有了。」
湯羽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江彥青失蹤?!」這件大事上,如今抬眼看去,餐桌的正中央果然躺著張被忽略至今的紙條。
「那你怎麼還不回來?」
「我對你家附近的環境不熟,愈走愈遠,出門的時候又沒記下地址,就忘了該怎麼回去了。」
仔細听,能從江彥青緩慢的語調中听出難堪。
「你不會是路痴吧?」湯羽听出來了。
「唉!」回答湯羽的是一聲嘆息。
「我明白了,你告訴我周遭的樣子,我去接你。」
餅了一小時,湯羽終于回到家,身後跟了一個滿臉愧色的江彥青。
「抱歉,我只想幫忙做點事。」
「你幫到了。」湯羽從他手中接過涼面。「我很喜歡吃涼面呢,可惜那家店太遠,平常不怎麼會去買,謝嘍。」
「天氣熱,涼面比較爽口……」被湯羽這麼一謝,江彥青也提起了精神。
湯羽心中一動。「開動之前,先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吧!」
「嗯?好。」
「這樣就不怕找不到人了。」記好後,湯羽笑道。
「只怕未必。」江彥青也笑,卻是有些尷尬的笑。「因為我把手機忘在芷葳那里了。」
「今天就去拿?」斷,就要斷得干淨。
「恐怕不行。」
「為什麼?」難道情緣未了?
「芷葳已經上飛機了,最早班的飛機,前往巴黎。照芷葳以往出國的紀錄,這一去,沒有兩三個禮拜是不會回來的。」
「我買一支搭配問號的手機送你!」
一時氣血上涌,湯羽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
怎麼也不希望江彥青與李芷葳之間還有任何接點啊!
李芷葳的魔性,湯羽親眼所見,一個眼色,就能讓男人神魂顛倒,女人咬牙憤恨,擁有這等魅力的女人,簡直是全民公敵!
「你的好意,恕我敬謝不敏。」江彥青又笑了,這回是苦笑。
「我有認識的人,會算我便宜的。」
「你讓我住在你家,又買手機給我……我有種變成小白臉的錯覺呢!但是,對著鏡子一瞧,又只是張隨處可見的大餅臉,這不是有失協調嗎?」
「你的臉形好看得很,才不是什麼大餅臉呢!」湯羽失笑。
「多謝你的金口。」
「不買就不買,你自己張羅吧。」
「我出去找房子的時候,會順便去辦一支。」
湯羽對他有好感,江彥青看得出來,不然也不會為他做那麼多事。
然而,現在的他剛結束一段感情,縱然對湯羽有分心動,三年苦心經營的戀情一日化為泡影,對他的打擊自然沉重。
即使湯羽早已悄悄鑽入,李芷葳仍霸道地佔據著他絕大部分的心。
只要是傷口,便需要時間加以愈合……
「願意告訴我了嗎?」湯羽清掉最後一口涼面。
「什麼?」
「你們分手的原因。」
江彥青停下筷子,他已經失去食欲了。
懊怎麼說,才能讓湯羽明白?
即使經過三年相戀、兩年同居的日子,對于李芷葳的全貌,江彥青依然身在雲霧之中,怎麼也看不清。
李芷葳是個相當復雜的人,對愛情特別沒有安全感,總愛拋出大大小小的變化球讓他去接,觀察他的反應。在外人眼中,那是刻意刁難,但他知道,那是考驗——
愛的考驗。
在他之前,許多男人不明白這點,一一出局。
而他路上戰戰兢兢,倒也走過了三年。
以前他總是將全副精神放在李芷葳身上,揣摩她話里的含意,看看她是否有口無心。雖不能說是輕舟駛過,也算有驚無險,過關斬將。
然而,湯羽的出現,使他分了心。
所以,他才會愚蠢地接受李芷葳字面上的話語,沒有注意到隱藏在其後那風雨欲來的風暴,以為今年的七夕是個與眾不同的特殊日子。
的確特殊。
與情人分手的日子,向來是特殊的。
「我以為,你會明白我的感受,看出我的異樣,以前你總是明白的。」即使冷著臉,李芷葳月兌俗的美麗依然令人不敢逼視。「我喜歡全心全意愛我的你,可是,你變了。」
李芷葳的直覺之準之利,向來無庸置疑。
江彥青自忖,以前的他,絕不會輕信她的口頭之言,以為她在徹夜未歸後,真的「只是有點累,沒什麼。」昨天的他卻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