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綺暗暗白他一眼,繼續笑吟吟地說道︰「歡兒,明兒個你願不願意陪娘上街走走?我想買些胭脂水粉,你幫我出出主意,看看哪些顏色好。」
「嗯。」孟歡溫馴地點點頭,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我可以順便買塊布匹嗎?」
這兒的生活起居壓根兒不需要她操心,因此,孟歡也沒想過在身邊放些銀兩,這會兒還真是難以啟齒呢。
「當然可以,我們到『錦繡坊』去,那可是這城里最好的一家布行,里頭有各式各樣的布料,看你喜歡什麼都行,不過你買布做什麼呢?」方若綺好奇地問道。
這孩子不是才說衣服夠穿了嗎?怎麼又想買布了?
「這……」孟歡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微紅著臉囁嚅說道︰「我想趁中逸哥哥回來前幫他繡個小錢袋兒。」
聞言,方右綺大樂。
她原先還怕歡兒會記恨在心,照這模樣兒看來,她是多操心!
「呵呵呵,好,我們明兒個一出門就先上布行去。」
被方若綺這麼一笑,孟歡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燥熱,她垂著頭,真恨不得地上有個地洞能讓她鑽進去。
「娘,你別取笑我了,我只不過是想……」
她臉上紅雲朵朵,話沒說完,突然一聲巨響,一陣風倏地刮了進來。
孟歡下意識地捂住的胸口,快速地抬起頭。
「逸兒?」方若綺訝異地說。
第六章
方若綺又驚又喜地喊了聲,讓孟歡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就是中逸哥哥?
孟歡呆呆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子,駭得說不出話來。
她根本無法將這個偉岸男子和小時候的中逸哥哥聯想在一起差太多了!
方若綺無暇顧及孟歡的驚訝,她很快地迎向前去,拉住商中逸的手。
「不是說過兩天才會到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幸好我今天讓人炖了人參雞,乘機讓你補一補。瞧你,在外頭一定沒按時吃飯……」
她同每個做母親的一樣,在外游蕩的孩子一回家,就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自個兒懷里好好呵護一番。
方若綺瞧著商中逸,總覺得他瘦了、黑了,只急著要將家里好吃、好喝的全搬出來。
「不過,你這沒良心的臭小子總算是記得回家了。」她似有若無的抱怨著,嘴角卻拉得老高,笑得都合不攏嘴了,「每次一出門就像失蹤了似的,也不曉得家里有人會擔心。」
商中逸低哼一聲,他沉著聲音說道︰「是嗎?我還以為您玩得很開心呢!」
這麼大反應?好現象!
再怎麼說,兒子總是從自己懷胎十月生出來的,中逸的性子她多少模得透。
瞧他一副吃了滿嘴黃連的模樣,方若綺反倒更開心了。
「是喲,自個兒辛辛苦苦生的兒子像個土匪似的對我吹胡子瞪眼兒,我怎能不開心?」
「中逸!」一听方若綺這麼說,寡言的商定天馬上瞪了他一眼。
見狀,商中逸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迸雲︰紅顏禍水,大概就是指他娘這樣子了,爹明明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卻得對個女人家百依百順。
不想多說什麼,商中逸自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這是什麼意思?」方若綺故作不解地探頭看了看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哦,這不就是我寫給你的家書嘛,怎麼,接到家里的信有這麼痛苦嗎?」
「娘--」刻意拉長的音調明顯地表現出他隱含的怒意。「您怎麼能不先問過我,就自作主張?」
「嘿,別給我亂帽子,等你見過歡兒,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方若綺一說一邊伸手欲拉住孟歡,商中逸冷不防大吼一聲,大家都被嚇了一跳。
「娘,我不曾和任何人拜過堂,這婚事我不會承認的。」
「你、你怎能這麼說?」方若綺雖然嚇了一大跳,但是,反應仍算平靜。「歡兒已經是我們商家的媳婦兒了,你這麼說置她于何地?」
「置她于何地?我根本不承認她,她處于什麼地位干我啥事?」
商中逸的話如一把利劍般刺進孟歡的心,她的臉色一下子刷白,身子不自覺的發抖起來。
她曾想過千千萬萬種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卻沒想到他會說得如此直接--而且殘忍。
方若綺察覺孟歡的心情,她厲聲喝道︰「你在說什麼渾話?」
「我說的是實話!」商中逸半點兒也不妥協,「我沒拜堂,她就不算是我的媳婦兒!誰曉得她是什麼來歷,又耍了什麼手段,才會把你們騙得團團轉。」
雖然氣中逸的頑固,可是,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
方若綺勉強地深吸了口氣,盡量溫和地說︰「歡兒是你孟伯母的女兒,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過的。」
「哈,十幾年沒見面了,偏挑這個時候出現,天知道她有什麼企圖!」商中逸態度輕蔑地說道。
「你!什麼企圖?是我自己拿銀子出來幫歡兒還債,從頭到尾她可沒說過一句話呀?」
听他愈說愈過分,又瞥到一旁孟歡又青又白的臉色,方若綺簡直想拿把椅子敲醒他的頭。
「還債?嘖、嘖、嘖,真厲害,想必她一定是表面上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來讓人掏心掏肺,真是高招呀,看來,她是貪商家的財產?」他尖酸刻簿的說。
「你在胡說些什麼?」被他這一激,方若綺真的生氣了。
「我哪有胡說!您看,她不是已經讓您心甘情願地拿了一筆錢出來了嗎?下一著棋恐怕更厲害。」
雖然他的個性是直了點兒、狂了點兒,但從小飽讀聖賢書的他平日是不會這麼放肆,當然也不會這麼口不擇言的傷人;只是,此刻關系到他的終身大事,他怎能平心靜氣,像個傀偶般乖乖接受父母的安排?縱使這個時代奉父母之命結婚的人比比皆是,可他就是不甘心呀!
「要不,天下會有哪個女人能忍受一場沒有新郎的婚禮?」
「不……」孟歡的心讓這些話一刀刃劃過,她顫抖著雙唇,喃喃不休︰「我不會貪圖任何財產,我不會的……」
瞧她這副恍惚的模樣,方若綺又心疼、又生氣,她忍不住破口大罵︰「夠了,愈說愈不像話了,你這話讓你孟伯母听到,不馬上遭天打雷劈才怪!」
「孟伯母若是真的像您說的那般疼愛我,她一定不會強迫我做這事的!」商中逸沒有半點遲疑地接口。
「你--」
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麼可惡的話,方若綺瞪著他,氣得說不話來。
孟歡僵坐在一旁,她只覺得身體一下子冷、一下子熱巨大的沖擊幾乎讓她快要昏厥。
她還以為不會有更糟的情況出現了呢!她看看方若綺,又看看商中逸,再也無法強迫自己留在這里。
她倉皇地站起身來,雙腳抖得幾乎站不住。
「對、對不起,我有點兒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她聲若蚊鳴地低喃,也不管別人听進去了沒有,話一說完,便低頭往外奔去。
「歡兒--」芳若綺對著她的背影叫喚。
听到她的呼喚聲,商中逸才猛然驚覺大廳中還有其他的人。
他愣愣地看著往外沖去的淡綠色身影,不知怎地,那匆忙中的一瞥就讓他的胸口不舒極了。
她……看起來好蒼白呀!
商中逸不自在地握緊拳頭,幾乎後悔起自己剛剛所說的一切。
看到孟歡跑遠,方若綺再也忍不住地一掌重重拍在商中逸的背上。
「你看你做了什麼事,要是歡兒有什麼差池,這輩子伯也別叫我娘了!」
語畢,憤怒不已的她便拉著還來不及發表意見的商定天往外走,一屋子的丫頭也早早開溜,留下商中逸獨自站在大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