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大掌猛地一個用力,睡夢中的人兒馬上發出不舒服的嚶嚀聲;騰格爾原本欲要爆發的脾氣,奇異地轉為萬縷柔情,不舍地安撫著受驚的人兒,生怕再度傷害到她。
看著這一幕,不但隱身暗處的安達滿臉不敢相信,頑童似的大夫也嘖嘖稱奇。
「看吧,才跟你說的。」大夫好玩的嘀咕兩句,看騰格爾並沒有再因為他的挑釁發怒,這才放棄繼續逗人的樂趣。「算了、算了,不玩了。」
把墨水都還沒干的處方簽塞進騰格爾手里,笑嘻嘻地說︰「這小泵娘只是太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比吃靈芝仙丹都還要有效呢!」
「可是……」狐疑地看他一眼,騰格爾仍然眉頭緊蹙地問︰「她已經睡了五天,這樣不吃不喝的,身體怎麼會好?」
「哎呀,不是叫你要喂她吃點熬煮稀爛的米粥嗎?難不成你都沒照我的話去做?」
「當然有。」而且,每次以口哺喂米粥後,他都得沖上半天冷水,才能冷卻佔有她的熾熱。
「那就對啦,這小泵娘長期營養不良,加上睡眠不足、勞動過多,導致體虛身冷;趁這個機會讓她好好休息,免得睜開眼後又要胡思亂想,傷神又傷身!」
大夫邊說邊看著騰格爾,賊賊的一笑;只不過,騰格爾壓根兒沒听見他後來說了些什麼,整副精神都只在意他前頭說的話。
營養不良?睡眠不足?勞動過多?
天哪,他的鈴兒究竟過的是什麼日子呀?
心緊緊地揪疼著,騰格爾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床上的人兒,費盡全身力氣才能克制住想伸手將她擁進懷里的。
見狀,安達善體人意的半哄半騙,把還想留下來看戲的大夫請出房間,並細心的掩上房門,將小小的空間留給他們。
「鈴兒。」
騰格爾從沒想到再見面時,她竟會變得如此虛弱,心疼及後悔不斷地在他心里沖擊著。早知道,他會偷偷派人跟著她;早知道,他會多給她一些銀兩;早知道,他根本不會放她走!
痴痴傻傻地看著她,騰格爾仿佛石像般,一動也不動。
***
再次睜開眼楮,睡了長長一覺的薛鈴香,除了久臥的身子有些無力以外,倒沒有什麼病痛的感覺。她疑惑地看著陌生的房間,有些搞不清楚身在何處?
瞧這屋內的陳設,不是貧苦的他們住得起的,除非是……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薛鈴香猛一轉頭,乍見騰格爾放大的俊臉,她心里一驚,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就想起身;無奈,軟綿綿的身子不听使喚,她輕叫一聲,暈眩地倒向騰格爾。
「鈴兒,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將她抱了滿懷,騰格爾又驚又喜地急問。
「你……」听到他沙啞的嗓音,窩在他懷中的薛鈴香才猛然發覺,他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略微凹陷的兩頰及新冒出來的胡渣,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她忍不住抬手輕撫他的臉。「你瘦了。」
聞言,騰格爾的眼眶迅速濡濕了。他用力抱緊懷中縴弱的身子,將臉埋在她的肩窩。「你這可惡的小東西,你怎麼忍心離開那麼久,都不給我消息?你怎麼忍心讓自己吃那麼多苦?你不知道我會擔心、會難過嗎?」光想到她瞞著他的「秘密」,騰格爾就一陣心痛。他實在不能想象,這麼瘦弱的她是如何承受這一切?
吸了吸鼻子,薛鈴香強迫自己推開他。三年前她沒有勇氣,也沒有把握能和他永遠在一起;而經過這些日子,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加上奕兒……
猛地想起在家中等待的稚兒,薛鈴香慌張地扶著床柱起身,閉了閉眼,等待身上的暈眩過去。
糟糕,奕兒自個兒在家一定嚇壞了吧?她得快點回去才行。
「鈴兒,你要做什麼?」看她搖搖晃晃的模樣,騰格爾慌忙抱住她。
「我要回去了。」奇怪,她怎麼覺得地板一直在動?
「你——」怎麼經過這麼久的時間,她還是說著一樣的話?騰格爾苦笑了一下,有些悲哀地放開手。
對他的輕易妥協,薛鈴香顯然有些不能適應,她愣了一會兒,才尷尬的垂下頭,支支吾吾地道︰「再、再見。」
騰格爾沒有多說話,只是看著她走出去。
如果她以為這一次他也會這麼容易就放手,恐怕要失望了。
丙不其然,一走出房間看到眼前的景象,薛鈴香就明白為什麼騰格爾這一次這麼好說話了。他竟然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把她帶上船了!
轉身沖進房里,薛鈴香還來不及開口,突來的一陣大浪,又讓她安安穩穩地回到騰格爾懷里。
「你怎能這麼做?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她還以為經過三年的時間,他會有所不同;想不到,他還是一樣的霸道。「求求你,讓船轉向。」
奕兒一個人在家,他會怕的;沒人幫他張羅吃穿,小小的他活不下去的。
思及她的小心肝兒,薛鈴香都快急瘋了,偏偏騰格爾還有興致,慢條斯理地把她抱回床上。
「你——」
用食指抵住她微張的菱唇,騰格爾緩緩地扯開一抹微笑,輕慢的說道︰「讓你離開是不可能的事,趁著回西島的時間,我想有些事我們必須溝通、溝通。」
聞言,薛鈴香心一凜,疑惑的看著他。
他知道了嗎?不行,她要否認到底,奕兒是她的命,她絕不讓他把奕兒帶走。
「不要,放我下船,我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聞言,騰格爾不由得擰起眉。
懊死,她居然認為他們之間的一切全是錯誤!
他忍不住瞪她。「要下船可以,不過,我勸你最好考慮清楚,這一下船就再也見不到你掛念的人了。」他並不想威脅她,但說也奇怪,在她的面前,他似乎老是容易被激怒。
「誰……誰?」薛鈴香只覺得頭皮發麻。
「你說呢?」
***
斜倚在船桅上,略帶咸味的海風將薛鈴香的長發吹得紛亂。
不可否認的,在騰格爾的羽翼下,生活突然變得容易許多。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愈是靠近西島,她的心情就益加沉重;逃避了三年,一切又要重新來過,教她怎能不惶恐?那些惡毒的批評還深深刻在腦海里呢!
伸手將發絲塞到耳後,她愣愣地看著船行過的水痕。
「娘!」
一聲童稚的呼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薛鈴香迅速調整了一下心情,甫轉身,便教一個撲上來的小身子撞退了好幾步;幸好,另一道身影疾如閃電般至她背後牢牢抓住他們,才不至于翻過船桅,掉進海里。
薛鈴香驚魂未定的抱著奕兒,還未開口,騰格爾便一臉嚴肅的訓道︰
「奕兒,以後不可以再這麼做了!」
「為什麼?」他一向都是這麼抱娘的啊!
「你已經長大了,娘會被你撞倒的。」還好他動作夠快,要不,他好不容易尋回的妻小就要掉進海里了。光想象那個畫面,他便冒出一身冷汗,臉不自覺地板了起來。
見奕兒被騰格爾少見的嚴肅嚇到,薛鈴香不忍的親親地,溫柔地問︰「奕兒這麼急著找娘做什麼?」
一被提醒,奕兒便嚷了起來︰「娘,你躲在這里做什麼!剛剛爹爹抱我飛高高,好好玩喲,你讓爹爹也抱你玩!」
沒有心機的童言童語讓薛鈴香有些困窘,低頭看見依舊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她沒來由的漲紅了臉。
「來,我抱。」小小的奕兒對她來說,還是頗有分量的。
騰格爾不由分說地伸出手,輕松地將他扛上肩頭,又惹來一陣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