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不到的幸福,別人也休想得到,那賤人如此,她的兒子當然也不例外!
她忿忿地瞪著他的背影。
「既下的聘禮不可能收回、也不會收回,藍府丟不起這個臉的。」
除了呼呼的風聲外,四周安靜得令人發麻,滿院子的人個個皆屏住氣。
這樣的戲碼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在這兒上演一次,雖然不陌生,但是事發時那激烈的對峙,還是讓人忍不住腳底發寒。
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藍雋皓平靜的臉孔讓人猜不出他的想法,不過若是仔細些,也不難看到他額際微微抽動的青筋,以及緊繃的肌肉。
「丟不丟得起臉這件事就不勞您費心了。」藍雋皓平穩、聲量不大的聲音,清楚地飄進每個人耳里,「身為藍府的當家,我自有打算。」
「你——」沒有料到他竟一再刺進她的痛處,老夫人的臉孔開始扭曲。
她在這兒耗盡青春,忍受非人的折磨,到底得到了什麼?當初爹娘貪圖藍府殷實的財富,不顧她和表哥情投意合,硬是將她嫁了過來,諷刺的是,犧牲了這麼多,她既沒有得到實權,也沒有得到尊敬,連一個婊子生的野種都可以對她大呼小叫,若她不反擊,遲早會落得和那賤胚一樣的下場。
「的確,這事我可以不管,不過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定奪,艷雙既是我作主下聘,你就得和她成親!」
發狠地低吼著,老夫人執意地道。
沉默了好一晌,藍雋皓慢慢地轉過身,目光如炬地看著她。
「的確,婚姻大事不容晚輩置喙,問題是——你配嗎?」
☆☆☆
平板的嗓音夾帶著不屑在眾人之間迸開,除了瞬間響起的抽氣聲外,眾人皆噤若寒蟬。
即使主子們不對盤的情形不是第一次發生,但是這麼白熱化的場面還是頭一回呢,大伙兒都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會遭池魚之殃。
听到藍雋皓冷酷的聲音,梅艷雙不自覺地退了一大步,不敢置信的看著對峙的兩人。
她曾耳聞老夫人和他不合的消息,但是卻從沒想過情況是這麼糟糕,說他們是母子還不如說他們是仇人貼切些,瞧瞧他們凶狠的氣勢,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錯算盤了,因為透過老夫人,她和藍雋皓是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
偏著頭,藍雋皓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射向周春娘,怨恨、不屑、鄙夷……種種邪佞的情緒讓她再也無法承受。
「你說什麼?」她漲紅臉尖聲大喊,一下子沖到他面前,快速的舉起手。
這孽子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老夫人使勁全身力氣往他臉上揮……
「啊!」
沒有人看清藍雋皓是怎麼做的,只見他手一揚,大伙兒都還愣在周春娘的怒吼聲中尚未回神,她另一道淒厲的叫聲更讓人心驚膽戰。
「你……」
扶著劇艱發麻的右手,她的臉色倏地灰白,盡避心中恨極,卻無法不忌憚藍雋皓嚴厲的注視,他原始嗜血的目光盯得她頭皮發麻、心生懼意。
「孽種就是孽種,跟你娘一個樣!」她刻薄的對著他喊,恨不得把他臉上平靜的表情撕下。
從小他就是個陰陽怪氣的小孩,成天板著臉活像家里死了人一樣,每每教她恨得牙癢癢,卻沒辦法教他改變。長成後他的氣焰更熾,雖然她並不喜歡待在藍府,但是,年華老去的她又能干什麼呢?賠了所有的青春,說什麼她也要為自己著想一下才行,花了這麼大工夫找來梅艷雙,她絕不允許他反抗!
冷冷地盯著她的右手,藍雋皓平聲說道︰「有話就沖著我來,不準你污蔑我娘!」
苞師父上山那幾年,憤怒的心情逼著他每天瘋狂的練拳,藉以發泄心中的恨與痛,幾年下來,他的武功精進,除了師父外少有人可以近他身,這會兒他只是意思意思隔開她,沒廢了她的手算是便宜她了。
「你明白我的能耐,別逼我動手!」
憤恨地瞪著他,老夫人明白藍雋皓的個性說到做到,是故,即使氣極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嘴巴上逞能︰
「目無尊長,沒教養!」
斜睨著她,陰冷的氣焰籠罩藍雋皓周身。「教養也得看是對什麼人!如果是你,這套就可以省了。」
「你——」
被反將了一軍,老夫人只覺氣血翻涌,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當年她違背良心使計害了藍雋皓他娘,趁著相公出遠門洽商的時候,威脅「青梅居」的僕佣把火盆兒滅掉,又找了個丫頭進門充當二姨太,沒兩個月就讓心頭大患抑郁而終。原以為那賤人死後相公又是她一個人的了,誰知道,他居然在知道她死後也跟著走了!她恨哪,為什麼他永遠看不到她的美、看不到她的愛?
沒錯,為什麼她甘願在藍府守寡近一輩子,為什麼她甘願忍受這刺骨的恨意及寂寞,就是因為愛呀,在恨的背後還藏著這樣的情感,教她過得更加痛苦!她自信自己不比那賤人差哪!
老爺不愛她自然不可能讓她替他留下子嗣,就因為這樣,藍雋皓的存在既諷刺又令她無法接受。
憤恨難平地看著他,周春娘狠毒的眼神像是直欲教他穿心。
一動也不支地迎視她,藍雋皓依舊面無表情。
小時候,這樣的眼神總是令他難過,不懂為什麼大娘這麼氣他、這麼恨他,他竭盡所能的做個好孩子想討好她,希望能從她身上得到一些母愛,卻只惹得她更加生氣。待他長大些足以了解事情的始末時,他幾乎瘋狂了,看著害死他娘的罪魁禍首,他只想報仇,無奈他的能力太弱、力量太小,只能屈服在她變態的鞭打中,直到師父出現,這些夢魘才暫時告一段落。
他一直不願大夫幫他醫治身上的傷痕,他要留著每一道疤,來警惕自己曾受過的一切;盡避疤痕漸淡,心中的疙瘩依舊存在。如今他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辦法對付她的手段,他明白現在的她亟欲掌權好保障自己在這兒的地位,他倒要看看她要玩什麼把戲。
這些年來的歷練教他學會隱藏自己,即使心頭翻攪,刀刻般的俊臉依舊無波無動。
「唔……」被藍雋皓堅硬的手臂箍得難受,熟睡中的聶小舞忍不住發出嚶嚀聲,小小的身子扭動了下。
藍雋皓很快地低頭看了下她,放松手臂的力量,這個細微的動作馬上引來老夫人高度的關切。她剛剛只顧著要怎麼壓下他的氣焰,沒注意到他懷中竟抱著一個……人?
她一下子沖向前去,掀開覆在聶小舞臉上的披風,在看到她酣熟的睡顏時忍不住愣了一下。
女人?他居然抱著一個女人?
老夫人驚訝地看著聶小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藍雋皓的性子既孤僻又冷漠,這會兒竟抱著一個女人回來,這事太不可思議了!瞪著她巴掌大的小臉,老夫人腦子里糊成一團。
猛然吹風,聶小舞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察覺到她的顫抖,藍雋皓很快地將披風拉攏,瞧她自然地往他懷里鑽了鑽,臉上僵硬的線條稍稍軟化。
「她是誰?」瞪著他堪稱「體貼」的動作,老夫人尖聲問道。
無視她的問話,藍雋皓轉身欲回房。
她是誰只要他清楚就行了,不需要讓別人知道,在這宅院生活了這麼久,他太清楚勾心斗角、明爭暗斗那一套了,讓太多人認識她並不見得好。
見狀,老夫人大叫︰「站住!」還來不及有下一個動作,梅艷雙也跟著向前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