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處不勝寒,他長久坐在最引人注目,卻無人分享的上位上,看似驕傲白得,實際上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門口的守衛怎麼少一個?」稍後進門的阿輻,悄聲詢問負責遞送消夜的僕婦。
「他……送醫生回家了……」
「醫生?」阿福狐疑的提高音量。
「是……」
「醫生過來做什麼?」
「過來看病啊!」僕婦目光戒慎恐懼地掃過坐在沙發上的主子,不確定能不能說實話,只好模模糊糊的答道。
可惜被他們家大少爺整了一天的阿福,不能體會她的用意,一個勁地追問︰「幫誰看病?」傲殿里的大小雜務,全都得經過他這一關,報告給他知道是人口理的。
「幫……幫……」她抖到連話都說不全。
「幫誰?」倏地從沙發中站起身,瞿傲的唇掀了掀,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
「大少爺……」阿彌陀佛,她進傲殿工作十幾年,這還是主子第一次向她開門問話哩!「醫生……是來幫……慕小姐……看病的……」
「慕小姐!?」像是怕有人沒听清楚似的,阿福的聲音拔得超尖。「慕小姐怎麼了?」
翟傲沉下眼,冷冷黑眸進出厲芒。
「她……暈倒了……」忐忑不安的吐露出賣情,僕婦又畏畏縮縮的說︰「慕小姐本來就有一點小靶冒,可是她不肯好好休息,執意要去二樓畫圖……下午三點,吳大嬸不放心,想進去看看她……就……就發現她昏倒在地上……腳邊還堆滿了很多涂得亂七八糟的畫紙……」
阿福沉默了會兒,見主子沒反應,於是吩咐道︰「你下去吧!」
偌大的客廳霎時安靜了下來。
大氣不敢稍喘的退到角落,阿福很明顯的感覺到,大少爺的呼吸加促,肌肉僵硬,腳步幾欲移動,卻又打住。
欽!明明心里急得要命,干嘛還死要面子?爬幾個樓梯、走幾步路,去看看她嘛!
真搞不懂他們這些戀愛的人在想什麼!
良久,阿福等到腳都麻了,瞿傲這才緩慢地移動僵硬無比的腳步,拾階而上——
「我要睡了,你不必跟來。」
「是。」睡?他現在有心情睡才怪!想歸想,阿福當然不會笨得說出來。
若想長命百歲,還是少惹他為妙!
在慕海澄的房門外來回踱步,瞿傲的心思紛亂,始終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進去。
「咳!咳咳!」突地,房門內傳來幾聲痛苦的輕咳,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不再猶豫,他旋開門把——
「你……你來干嘛?」喉嚨如輾過沙礫般粗嘎難听,慕海澄一看見來人是他,隨即別過瞼,口氣不善。
瞿傲踏入室內,穩健地走到床邊,擔憂的瞅著她問︰「他們說,你感冒了?」
她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
「你盡避放心,死不了人的!」她賭氣的說。
「吃過藥了嗎?」床頭有一大袋的藥。
「不勞瞿大少爺費心,小女子擔待不起。」要比客氣是吧?沒關系,那就大家一起來演好了。
「你——」瞿傲眼神閃爍。
「我怎麼樣?」即使心痛到快死掉,她至少得保住最後的尊嚴。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問我黑桃J的畫好了沒有吧?」慕海澄惡意曲解他的意思。
「今天全部完工了,明天一早,你派人去二樓驗收,倘若沒問題,我會很識相的馬上提起行李,離開翟莊,回台灣去!」
她要走了?心一驚,瞿傲猛然捉住她的手腕,「你不準走!」
在他還沒弄清楚她對他的重要性以前,她不準走!
奮力甩開他,她心酸的說︰「瞿大少爺不是說我想走?你不會留嗎?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了……」
記得一本書上寫道——
喜歡一個人,是一種感覺;不喜歡一個人,卻是事實;事實容易解釋,感覺卻難以言喻。
她喜歡他,是一種喜悅、甜美、快樂的感覺;他不喜歡她,卻是殘酷的事實!
雖然,這樣的結果令她神傷,但,她不後悔。她愛過、痛過、哭過,真真實實的與他相戀過……
「你別任性!」看著她落寞的小臉蛋,翟傲的心陣陣緊縮。
「我沒有任性,我只是照你的意思做。」慕海澄表現得異常平靜。
書上又說——愛情是忽然有一個人,我們覺得一見如故,很想靠近他,我們的內分泌忽然超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很想擁抱他。以後,無論快樂或哀愁,我們再也想下起當初為什麼愛他……
可不是嗎?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請告訴她,她為什麼愛他?又為什麼不能停止愛他?
「我說了,你不準走!」俯身箍緊她縴細的身子,瞿傲心煩意亂的命令道。
她笑出聲音,挑釁道︰「腳長在我身上,我愛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你管不著!」
「你可以試試看!」翟傲火大的瞪她。瞿莊不是路邊的旅館,任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如果她不肯听話,休怪他動用武力禁止她!
「喂,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叫她走的人,是他;不準她走的人,也是他!惱怒地伸出細長的指甲戳他,慕海澄用盡殘余的力氣,朝他咆哮。
「總之你現在不能走!」管他道理不道理的,在瞿莊、在傲殿,他就是道理、就是王法!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她的俏臉漲紅,胸脯急遽起伏,被他的蠻不講理氣得頭昏腦脹——
「瞿傲,你這個自私的笨蛋!」小嘴一張,她低頭,狠狠的咬了他!
棒天一早。
瞿傲剛起床,正要下樓吃早餐,卻發現傲殿里的人行色匆匆,好像都很忙碌的樣子。
「阿福。」
「嗄?」又是他啊?垮著臉,阿福乖乖轉身,逃跑計畫宣告失敗,「大少爺。」
「外面在做什麼?」攏起眉心,他太少爺昨晚似乎沒睡奸,一臉的起床氣。
「外面沒有在做什麼……」他心虛的敷衍道。
「阿福!」口氣加重幾分。
「呃……是……慕小姐啦……」反正瞞也瞞下了多久,不如老實招了吧!「她召集大家去花園幫忙……幫忙種小黃瓜……」
暗覷主子莫測高深的臉色,阿福頻頻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夾在一對鬧別扭的情侶中間,真是非常難為。
「隨她去。」走進飯廳,瞿傲面無表情的準備開始用餐。
少爺沒有動怒?阿福松了一口氣之余,膽子也放大了一點。
只見他跟著走進飯廳,一張嘴碎碎念個沒完,「其實小黃瓜也不錯呀!園丁時常抱怨園子里的花太嬌貴,不好照顧,要是照慕小姐的意思,全部改種小黃瓜,那麼——」
「等等!」瞿傲危險的眯起眼。「全部?」
「是、是呀!」他哪里說錯了?「慕小姐說整座花園都要……呃……大少爺,你要去哪兒?」
阿福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家主子的足尖一轉,筆直的朝外走去。
傲殿的花園何其大,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居然想把它統統變成小黃瓜田?一想到日後經過傲殿大門,望見里面不是花團錦簇的景象,而是結實累累的小黃瓜,瞿傲就無法忍受!
「你在干嘛?」氣沖沖的踏進花園,找到戴著斗笠、一身泥土的慕海澄,他劈頭便是一句質問。
「你的眼楮是裝飾用的嗎?」她放下鋤頭,沒好氣的吼回去︰「看不出來我在種小黃瓜啊!」
「我是問你種這麼多干什麼!」生病的人,不多休息,出來吹風日曬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