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她和解了?」他雖仍舊愁眉深鎖,但是已不若前日她所見那般失意潦倒,向書儀于是猜測道。
「算是吧!」
也許是因為不相愛的關系,才使他能夠對向書儀坦白心事,可她本身善解人意的溫柔,更是讓人撤除心防的重要因素。
楚昱杰這時才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麼多年下來,他竟然會對內外兼美的向書儀毫不心動,反而愛上了相處不過半個月余的莫水映?
愛情果然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她是莫水映,昱杰,我很肯定,所以你也不必再對我隱瞞了。」不憑什麼有力的證據,向書儀只靠一種直覺,女人的直覺,便能判斷莫水映的真實身份。
這是冷怎麼找也找不出來的——畢竟他不是女人,缺乏那分縴細的思維。
「書儀,這是她的決定。」楚昱杰不再否認,只是苦惱地揉著額頭,完全失去理智的低低叫囂。
「讓她走,昱杰,你必須說服她。」現在事情還不是很嚴重,向書儀大可一手遮天,替楚昱杰與莫水映掩飾過去。但,前提是,莫星映仍得回來,她才是祭娘,這一切都不能兒戲!
莫水映護妹心切,向書儀不怪她,可是祭典不光是為他們向家,乃是為整個北國而舉行啊!她不可能明知祭娘身份有誤,還眼睜睜將莫水映送往「月河」,楚昱杰也應該明白才是。
「我沒有辦法……」一旦對莫水映提出這個要求,他可能連她的心都抓不住,更別想要留住她的人了。
打從莫水映告訴他實情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她是認真的、是絕對不會半途而廢的。
這就是她,不折不扣的莫水映、他心之所系的莫水映……
「昱杰,你一定要有辦法,否則不只是你失去她,我們每一個人都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處境當中。」她語重心長地說。
花神的靈驗,別人可以不信,但她不行。身為司祭,她感應到許多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現象,那些都是花神傳遞給她的,由不得向書儀心存懷疑。
「書儀,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嗎?花祭從來不能延後舉行,可是水映她也絕對不會透露莫星映的下落。」如果還有轉圜的余地,他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這個……」向書儀沉默了,因為她的確想到一個替代的方法。可是,這個方法,是任何一位司祭都不會願意采用的。
「有嗎?」
望著楚昱杰焦急的臉龐,向書儀心軟了。「也許有,不過,昱杰,你確定嗎?她就是你要的那個人?你真的會一輩子愛她?」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她仿佛在等待什麼、證明什麼。
「我不懂愛,但我至少是循著內心的聲音去走,書儀,你能了解嗎?」愛太抽象,惟有自己最真實。他听信自己的語言,作出符合自己渴望的決定,就這麼簡單罷了!
「我了解,你沒有遲疑過,不是嗎?」仰望晴空,向書儀頓覺今天的藍天看來特別憂郁,是要下雨了嗎?
或許不是,藍天代表「希望」也夠久了,它也想要有其他的生命意義吧?
就好像她所扮演的角色一樣,總算有個可敬的理由,能夠讓她心無望礙地下台離去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對向書儀,他是真誠的感到抱歉。
「昱杰,好好愛她,我不會讓你失去她的。」成全一段美好的感情,算不算是偉大的事?向書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總之,她已經決定好了,用她的方法,就沒有人會流淚……沒有人……
「你上哪兒去了?我到‘松濤館’去都找不著你!」架上,莫水映本來坐得穩穩的,但是一見到楚昱杰的身影,她蕩著蕩著就飛撲前去,差點沒嚇壞他。
「太危險了你!」一把抱過她,楚昱杰還心有余悸地對她訓誡道︰「要是我來不及接住你,你曉不曉得這一摔,會把你自個兒的身子骨跌個粉碎!」
「不怕嘛,我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的呀!」微一咧嘴,她攬著他寬厚的腰身,笑得很無賴。
「下次別這麼做。」不然他的心髒恐怕會負荷不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賴在他懷里撒嬌,莫水映玩弄著他衣襟上的鈕扣,突然說︰「我猜,你去‘蘭儀軒’找向大小姐,對不對?」
「你又知道了?」
「當然!」她很驕傲地仰起頭,「誰叫你一身都是蘭花香,我想裝作不知情都難!」與他靠得這般近,若說對他這一身陌生的香氣毫無感覺,也實在太離譜了點。
「有嗎?我怎麼不覺得?」拉起衣物輕嗅,楚昱杰倒聞不出個所以然。
「你沒听過啊,‘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你在那里待太久了啦!」莫水映跳開一大步,心里很不高興。
她找他找了老半天,他居然待在「蘭儀軒」和向書儀談天吃茶?根本沒想到她一個人會覺得孤單。
「生氣了?」他拉她,可莫水映拗著脾氣,硬是不轉身,拿著縴瘦的背影控訴他的不體貼。「我找書儀談事情,又不是去閑聊。」
只要她有一點點的不開心,楚昱杰的整個世界都將下起雨來,莫水映在他的生活中,是這樣重要的存在著。
「有什麼好談的?說,你是不是也喜歡她?」凶巴巴的指著他問,莫水映一副醋勁大發的模樣。「什麼叫做‘也’?」楚昱杰真被她打敗了!「你一個就夠了,我可沒有心思去想別的女人。」
無論他們剩下多少時間,楚昱杰要給她的,都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愛,任何人也不能分割,或者奪走。因為這分愛,專屬于他們兩人,地老天荒亦無法變易……
「那麼你干嘛還去找她?」听他一說,氣就消了一大半,可是莫水映還是忍不住要問。
不是她心眼小、沒自信,而是向書儀跟別的女人不同,向書儀了解楚昱杰,並且又是他的未婚妻,她怕在她僅余的生命里,還要跟向書儀瓜分楚昱杰的感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寧願不要!
「我——去問她花祭的事。」終究無法對她開口,所以楚昱杰選擇撒謊。
向書儀說她有辦法,卻又不肯對他明說,他也沒有把握該怎麼想才好,只能任自己日日為痛苦煎熬,一聲不吭。
「何必去問?昱杰,你知道我的。」垂下眼臉,她的笑容暫時被抹去了。
她很殘忍,也很無情,對嗎?口口聲聲說喜歡、說愛,可是第一個要拋下他,堅決離開的又是誰?
是她啊!
楚昱杰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是對她的解語溫柔,而她……能怎麼回報他?
有時候,莫水映心想,自己的任性與無知,大概都是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吧!
但她不能後悔,至少這一次不行。
霸佔了楚昱杰的愛,她很自私,可是那將是她僅能帶走的,她衷心請求身邊的每一個人,能夠原諒她……
「嗯,沒事。」楚昱杰勉強擠出笑意,望著還兀自搖晃的秋千說︰「坐好,我在後頭幫你推。」
如果不是深知她的性子,他又豈能忍受即將失去她的痛苦?他愛她愛得整顆心都發疼了,可是卻沒有一絲要抽身退開的想法出現。愛都愛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絕不因她的離去與否而有所改變。
她可以為家人犧牲,他也可以為她專情,這是個人的選擇,楚昱杰知曉自己從不輕言後悔的。
只不過,若是她不在了,他懷疑,時時刻刻的想念,很快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殺死他……
「昱杰,我們都不要再提起這件事,好嗎?」一上一下地來回晃蕩著,眼前的景物看似真還似假,莫水映的眼眶不知怎麼地就紅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