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漾燦水亮的秋眸,充滿迷惑。
尹若奇定定的回視她,體內霍地竄過一道電流,下月復如漣漪般苗開微微的火熱騷動。
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通常人們稱之為「」。
這是未曾有過的情形,她的酥胸玉腿固然可觀,但引發他的,不全是她的胸部或大腿,而是她的眼楮。
他猜想,當她激情歡愛時,這雙漂亮的瞳眸會是何種模樣?
她搧了搧雖掉了睫毛膏,卻依然濃密卷翹的睫毛,眸光一掃而過,繼續疑神疑鬼的左顧右盼,臉上帶著不安的表情。
很多人忙將臉貼上鍵盤或屏幕,心虛地假裝沒在看她。
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臉上的災情有多慘,真是糗斃了!她推開椅子站起,大步跨向洗手間。
一見到鏡中的自己──
這種臉能見人嗎?我真是個不孝的大笨蛋!連家祖宗十八代的面子都被我丟光啦!
爸爸媽媽,女兒對不起你們!爺爺女乃女乃,孫女對不起你們!曾爺爺曾女乃女乃,曾孫女對不起你們!曾曾爺爺曾曾女乃女乃,曾曾孫女對不起你們!曾曾曾……她心里不停責罵自己。
待連舒舒離開後,大家互相詢問︰「那句話是不是你說的?」
每個人都搖頭否認,他們眼里大多只有她的胸部和大腿。
餅了一會兒,她再度出現,所有人皆目瞪口呆,下巴再次掉了下來。
她臉上妝彩已洗得一乾二淨,玉頰白里透紅,柳眉疏密有致,櫻唇粉紅玲瓏,少了那份人工艷麗的她,清秀可人宛如鄰家女孩。大家不禁生起共同的疑問──
其實她長得還算滿漂亮的嘛,干嘛把自己的臉當畫布,畫得像畢加索的抽象畫?
第二章
「那漾,我跟你說,我又被甩了!鳴嗚……」
听見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哭聲,那漾翻了翻白眼。這句話已經听了數不清有幾遍了。「這次是誰?」
「布耀廉,你看過他,那個在貿易公司當業務經理的。」
「喔,那個。」那個到底是誰啊?她有太多個自稱在貿易公司當業務經理的男朋友,那漾有點痴呆的腦袋記得住才有鬼。
「嗚……你知道他為什麼把我甩了嗎?」
「為什麼?」
「他在網絡上交了一個女網友,說什麼決定要和她結婚!」她的聲音顯得很氣忿激動。「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竟然說只想和我玩玩,絕不會娶我!還說我只適合當情人!你說他過不過分?」
「好過分,真是太可惡了!」那漾附和她的話,讓她傾吐情緒。其實那漾也覺得她滿適合當情人的,但可不敢在這個時候跟她說。
「鳴……為什麼我會那麼不幸,一直被男人拋棄……嗚嗚嗚……我一定是被大魔王詛咒了……」
「嗯,真的好可憐喔!下次換你把男人甩掉好了,乖,不哭不哭唷!」
「我就不信那個女的比我好,她一定是一只超級大恐龍!」她很不甘心的又哭又罵。
「恐龍!呵,沒想到你也知道網絡恐龍是什麼,你不是不會上網嗎!」此時那漾正一邊用脖子夾著電話筒說話,一邊上網哩!
「今天有人教我上網。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網絡這麼好玩,原來在網絡上的男人叫青蛙,女人叫恐龍……」
她嘰嘰喳喳地說起上網的事,那漾有一聲沒一聲地應著,手指則和計算機中的網友「尋找輕舞飛龍的青蛙」打屁。
尋找輕舞飛龍的青蛙︰「恐龍配青蛙,絕配唷!可以生下『將將好』的後代,蛙龍是也!」
那漾︰「哦,蛙龍和龍蛙有何不同?」
尋找輕舞飛龍的青蛙︰「當然大大的不同。龍蛙者,冠婦姓;蛙龍者,冠夫姓。懂了嗎?」
那漾︰「原來如此,承蒙賜教了。」
尋找輕舞飛龍的青蛙︰「孺子可教也,好好跟著我,以後包你吃香喝辣。」
那漾︰「嘿,真的嗎?如果你家財萬貫,我馬上和你歃血為盟。」
「那漾……那漾!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電話的另一端提高了音量。
那漾分了一些注意力到電話上。「有。」才怪!
「好了啦,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趕快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唉,真命苦,世上男人這麼多,為什麼就是找不到一個男人來養我呢?真的有這麼難找嗎?唉唉唉──」
她唉聲嘆氣的掛上電話,而那漾則繼續和「尋找輕舞飛龍的青蛙」瞎扯淡。
尋找輕舞飛龍有青蛙︰「美女一點刺激感都沒有,恐龍才好,極品唷!每五秒鐘就要模一下自己的身體,確定自己還活著,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天會被當點心吃掉。」
那漾︰「果然好刺激丫,比貞子還刺激哩!青蛙,你的昵稱應該改咸『被虐狂的世紀大冒險』。」
一旦迷上網絡這種東西,就像吸鴉片上了癮,想戒都戒不掉。
自那天起,正確來說,是自連舒舒第十二次失戀後,她開始迷上網絡。
每天下班後,她準時到網吧報到,但顧及夜歸的危險性,不能玩太晚,所以她決定在家中安裝計算機及網絡,以便下班就能直接回家上網,排遣她的空虛寂寞。
一日,她連上某個動輒數千人的著名BBS站,閑逛片刻,赫然發現「百年孤寂」在使用者列表上。雖然這個昵稱可能有不少人會用,但她仍忍不住將指針移到昵稱上頭,查詢他的名片檔。
渴望你
所以化身游行黑暗的獸
日夜蟄伏你駐足的網絡
企圖在你不經意的剎那
吞噬你
你也許看不見我
但
我看見你了
簡短的一段文字,完全看不出來他是不是那個她第一次上網時所遇到的「百年孤寂」。
正踟躕著是否要丟水球──傳簡訊給他,他倒是先動作了。
「把臉洗干淨了嗎?」
真的是他!她沒好氣的丟回去︰
「我連都洗干淨了!」
「哦,等著讓男人享用嗎?」
哼,也是一個大!
「享用一坨屎啦!」在網絡上,她盡可以大肆宣泄情緒,不用壓抑,反正誰也不認識誰。
「呵,可以想象你罵這句話時的聲音,也好听得能讓男人想入非非。」
「甜言蜜語我听多了,惡心!」
「那個膨肚短命嘛壽猴常對你說?」
當時他真的在場?
連舒舒又羞又惱。「你是在幸災樂禍嗎?」
「不,我只是好奇。」
她冷哼一聲。「對我好奇的人太多了。」
「現在有幾個人可以達成你成為情人的願望?」
「不關你的事。」
他停了會。「我想我可能令你不愉快,抱歉,不打擾了,祝你早日達成心願。」
「謝謝。」
然後,他果然沒再傳送任何訊息給她。
連舒舒煩悶的東晃西逛,言不由衷地回著滿天亂砸的水球,忍不住又回到使用者列表,看見。百年弧寂」仍好端端的掛在那兒。
想一想,她好象對他太凶了。以往習于追求愛情、向往婚姻的她,對人一向都是很溫柔似水的,尤其對男人。
她習慣了對男人撒嬌,任他們予取予求,有時她會知道這樣不好,但她就是改不了這種「花痴」習性……
唉,她又在自暴自棄了。她搖了搖頭,甩去胡思亂想,向他道歉︰
「喂,對不起,我不該對你那麼凶。」
良久,他沒響應。
「生氣啦?」
還是沒響應。
「對不起,別生氣嘛!」
「我沒有在生氣;也沒有權利生氣,我才必須為我的不當言詞向你致歉,請原諒我,井請相信我絕無幸災樂禍的意思。」他終于響應了。
她吁口氣,縴指繼續在鍵盤上滴滴答答的跳躍。「老實說那天我糗死了,在那麼多人面前被甩,心情真的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