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日漸虛弱、消瘦,無計可施的雷鎮藩痛苦又自責,但從不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素浪說七日絕魂丹不會立刻奪人性命,是毒狐狸用過最慈悲的一種毒藥。但對他來說,卻是最殘忍的折磨。
她要他看著香衣在他眼前漸漸死去,要他再嘗一回當年的苦。
「鎮藩哥……」一直昏睡的香衣醒了過來,看著寸步不離守在床邊的他。
「香衣,你醒了?餓不?」他輕握著她的手,溫柔的問。
「我不餓?……」她淡淡一笑,「現在是什麼時候?」
「天剛亮……」
「你又沒合眼?」香衣不舍的看著他,發現他急白了發鬢,「鎮藩哥,你……你的頭發……」
她伸出手,不敢置信的輕撫著他的發鬢,淚水瞬間盈滿雙眼。
雷鎮藩握著她的手,一笑,「好看吧?」
看著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的他,她的心好痛。「鎮藩哥,我求你不要這樣……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
「不準說死!」雷鎮藩打斷她,眼底閃著淚光,仍努力的笑著,「你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死。」
香衣不語,只是定定的泣視著他。
她死過,知道這種感覺,她……又要再一次離開他了。
她不甘心,等了五年,老天爺居然就只給了他們這麼短暫的重逢。她從不怨什麼、怪什麼,但這次,她真的想問問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捉弄他們?
「鎮藩哥,我……我想到外面透透氣。」她說。
「嗯。」雷鎮藩將她從來上抱起,走到外面。
兩人在廊下坐著,互相依偎。
「鎮藩哥,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香衣聲音軟軟的問。
「記得,什麼都記得。我記得在杜府第一次看到你,我心里只想著一件事。」
「什麼事?」他在她發上一吻,「我在想啊……書常這小子真是好運氣,居然能娶到這麼好的小泵娘。」
听他這麼說,香衣笑了,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如朝霞般的紅暈。
「鎮藩哥,我很高興能嫁給書常,因為嫁給他,我才能過上你。」她將臉緊貼在他胸口,「香衣這一生命運多片,但能被你所愛,已無遺憾。」
雷鎮藩心痛如絞,但仍力持表面上的平靜,「傻丫頭,你在說什麼遺憾?咱們的日子還長得很,你想甩開我?」
她沉默須臾,「我知道這種感覺……我的日子不多了。」
「香衣。」他生氣地輕斥,「不準再說這種話!」
不忍他為她孤單一生,「鎮藩哥,是香衣沒有福氣,如果我……死了,請你不要放棄愛上別人的機會。」
「胡說,你不會死,我也不會愛上別人……」雷鎮藩心痛到凡手要掉下眼淚,他緊緊的攬著她的肩,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氣力都傳選傍她,「你還要幫我燒飯洗衣、生一窩孩子,我不會這樣就放了你的。」
「鎮……」她還設說話,便咳了一聲,她以袖口搗著,那袖口立刻染血。
見狀,雷鎮藩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冰凍了般。
「鎮藩哥,我……我真的——」
「你不會有事。」他急著打斷她。分別了五年,他們好不容易重逢,老天不會這麼待他的。
她笑娣著他,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真傻,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香衣,不管是上山還是下海,我一定會找到解藥為你……」
「不.」她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頗,「我不要你上山,也不要你下海,你哪里都別去,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
如果她的生命再度到了盡頭,如果她就只剩下這麼一點點的時間,那麼她希望他們能把握這最後的機會,分分秒秒都在一起。
「我累了,你能抱我進屋里嗎?」
他將她抱起,而她靠在他懷里,閉上了眼楮,珍惜僅剩的時光。
第六日,慶禎提前回來了。他走進香衣臥床的房間,看見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她,還有守在床邊的雷鎮藩。
「你回來了?」
「我先回來了。」他輕手輕腳的走近,看見雷鎮藩一夕霜白的發鬢,「你的頭發……」
「別大驚小敝。」
見他神情憔悴、眼神哀愁,慶禎也難過了起來。
他沒想到雷鎮藩對香衣的愛是如此濃烈。
這時,香衣醒了過來,看見床邊多了一個人,先是一征。再細看,發現是穿著男裝的慶禎。
她一笑,「王爺是女人的對候美,是男人的對候俊,真是讓人驚艷。」
「香衣姑娘,你在尋我開心?」慶禎想緩和房內低迷的氣氛,「听說你擅長女紅,我房里有好多漂亮的布走,你要趕快好起來,幫我縫制幾件新衣。」
唇角微微一揚,「恐怕香衣辦不到了。」
「怎麼會呢?你——」
「王爺,」香衣打斷了他,「我想求你一件事。」
慶禎微征,與雷鎮藩互視一記,才道︰「你說,我都答應你。」
「如果我死了,請你陪在鎮藩哥身旁……」淚光已在她眼眶里閃爍著,「他若傷心,你便說笑話逗他,他若想著傻事,你便勸慰他,讓他……」
她話未競,雪鎮藩緊握著她的手,懊惱的出聲阻止道︰「香衣,夠了,不準再說。」
「鎮藩哥……」看著眼楮已然泛紅的他,她心疼的流下眼淚,「別為我哭,我不會離開你,你只是……只是看不見我而已……」
「香衣,別說了」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跟她死別,他感到既悲傷又害怕。闖蕩江期,征戰沙場,他從不知何謂恐懼,只有在面對她的死亡時,他擔驚害怕得像個娃兒。
他將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手里,仿佛一不小心松開手,她就會消失在他眼前般。
一旁的慶禎看著這一幕,也忍不住別過臉去拭淚。
老天爺,垂憐深愛著對方的他們吧,不要再度奪走她的生命,也不要毀了雷鎮藩的人生……我發誓,若香衣能逃過死劫,我一輩子不再做女人打扮。他在心里暗暗發誓。
第七日,香衣偶爾會發出像吃語般的申吟,卻幾乎睜不開眼楮。
雷鎮藩不時探著她的脈搏,感覺她的溫度,以確定她還在他身邊。
他一次又一次的求老天拿他的命換她一命,但這一回,老天沒回應他的祈求。
「將軍,」李鵬樹來到門外,「府外有位衣著怪異的游俠求見。」
「誰?」
「他說他叫鐵麒麟。」
雷鎮藩一震。鐵麒麟?當年贈他神刀虎徹的異姓兄弟?多年不見,他以為麒麟老哥已回到日出之國,沒想到……
他起身,「快請。」
「是。」立刻領命前去。
不多久,李鵬樹帶著鐵麒麟進到寢苑。
雖許久不見,但麒麟老哥的樣貌並無太大變化。能再度與老友相眾,本是歡喜之事,然此對此刻,雷鎮藩卻沒有那樣的心情。
「老哥,別來無恙?」
「我好得很,兄弟你呢?」鐵麒麟爽朗的拍了拍他的肩,替見他已白的發鬢,「哎呀,你競白頭了?」
雷鎮藩感眉苦笑,不知該說什麼。「老哥怎會知道我……」
「我行里此地,听說虎嘯將軍雷鎮藩鎮守在此,就來拜訪你。听聞你最近發兵九泉,阻止了璽王的進犯,老哥我真為兄弟你高興呀,不過……」說著,鐵麒麟皺起眉頭,審視著他,「怎麼你看來悶問不樂︰心事重重?」
「實不相瞞,香衣身中七日絕魂丹這無藥可解的奇毒,今日已是第七日了。」
「香衣?當年杜府的那個小募婦?」他一笑,「原來你們真的在一起?我還以為你拜相封侯後,娶的是什麼公主或干金呢。」
雷鎮藩濃眉一皺,「老哥在尋我開心嗎?」
「你剛說她中了什麼無藥可解的毒?」鐵麒麟突地話鋅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