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願?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跟鎮藩哥廝守終生。她是為了那無法達成的心願而藉白別人的軀殼還魂的嗎?只是,就算還魂又如何?她已不是她,就算站在鎮藩哥的面前,她也只是個陌生人。思及此,她悵然淚下。
「孩子,」淨心稍稍用力的掐著她的手,「你為什麼哭呢?能重返人世,完成你未競的心願,不是一件值得歡喜感恩之事嗎?」
「師父,我……我已不是從前的模樣,他不會記得我的……」
听見她提及「他」,淨心立刻明白她是為愛而重生。
「放心吧。」她笑視著香衣,「愛是非常刻骨銘心的,若他對你的心意不變,一定能發現你的存在。」她拍拍她的肩膝,
「別想那麼多,先把你的肚子填飽吧,今天可是值得慶祝的日子。」
對光匆匆而逝,轉眼間,香衣在這香具山上已生活了五年。
藉著一名不幸斷魂在山林間的女子身體,她回到了人世,但卻再也無法與雷鎮藩相認。如今的她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模樣,他會相信她是香衣嗎?縱使他相信,又能接受這樣的她嗎?
這五年之間,她曾透過一名住在凜泉城的販子間接打听雷鎮藩的消息,得到的竟是他早已不在天麓城。她想,他大概雲游四海去了。
老天爺讓她還了魂,卻跟她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改變她的容貌。
雖然她現在的容貌嬌美艷麗,卻不再是從前的她,那個鎮藩哥喜歡的她。
她仍續命于人間,但跟他的緣分似乎已經終結。
苞著師父吃齋念佛五年,她數度動了落發為尼、了斷塵緣的念頭,但師父怎麼也不肯成全她,總說她心里還有牽掛,就算削去三干煩惱絲,也斷不了她對他的思念及感情。
「香衣姑娘……」
「咦?」她猛回神,看著不知何時已來到眼前的本善堂張掌櫃。
「這是淨心師父要的方子。」本善堂是凜泉城最知名的藥鋪,在城里開業已超過百年,「一共六帖,四兩銀子。」
香衣從錦囊里數了四兩銀子交給張掌櫃,「掌櫃的,你數數。」
他接過直接收進底下的抽屜里,笑道︰「別數了,難道我還信不過你嗎?」
才說完,外頭傳來他兒子張秋先的聲音。
「爹,大消息!大消息!」張掌櫃白了他一眼,「都幾歲的人了,老是這樣大呼小叫的,沒個樣子。」
張秋先一進來,看見香衣,臉上漾開笑意。「香衣姊姊,你好一陣子沒進城里來了吧?」
「是呀,秋少。」她客氣的一笑,「近來可好?」
「不好。」他咧嘴一笑,「我爹每天在我耳邊念經,我都想索性到香具山上出家算了。」十九歲的張秋先是本善堂的繼承人,但他至今未認真做過繼承家業的準備,鎮日在茶樓里跟人吟詩作對,說些風花雪月之事。
他話鋒一轉,又說︰「對了,我剛才不是說有件大事嗎?」
「什麼事?」張掌櫃閑閑地問︰「該不是你在茶樓里又看見什麼稀奇古怪的鳥,想求我買給你吧?」
「我不是常常那麼敗家的。」他不以為意的一笑,「是有個大人物來了。」
「大人物?」
「前些日子不是有傳言說,當今聖上要賜唐將軍告老還鄉嗎?」
張掌櫃挑了挑眉,「那個老家伙早該滾蛋了。」
唐顯德是先帝的老臣,在二皇子與四皇子為正統而戰之際,選擇冷眼旁觀,伺機而動。一發現四皇子佔了上風,有勝算,便立刻投效四皇子。
四皇子成功回京,取得政權後,他便成了北境的守將。
正所謂天高皇帝遠,守衛北境的他成天只知狩獵玩樂,還放任他的親外甥沈南天在凜泉城胡作非為,雖不至于魚肉鄉民,但卻面目可憎。
凜泉城上上下下的居民早已對他心生不滿,卻沒人膽敢吭聲。
前些對候聞此傳言,居民們雖半信半疑,卻忍不住滿心期待。
這件事,其實位在香具山上的香衣及其它僧尼們也都有所耳聞。
而大家的反應跟城里的居民一樣,因為喜愛狩獵的唐顯德,在山上誤傷了不少無辜僧尼及百姓。
「這次讓爹給盼著了。」張秋先難掩喜色道︰「他真的得滾蛋了。」
「咦?」張掌櫃跟香衣皆一征,異口同聲問︰「真的?」
「千真萬確。而且,那位新任將軍已經抵達城郊了。」
「新任將軍?」他迫不及待想得知,「你剛說他是位大人物,他是……」
「虎嘯將軍。」張秋先解開謎底。
聞言,張掌櫃驚訝也驚喜地問︰「你是說那個擁有一把神刀、殺敵無數的虎嘯將軍?」
「沒錯,就是他!」
「那位虎嘯將軍是什麼人?」听他們父子倆的談話,那位虎嘯將軍似乎是位令人景仰崇敬的蓋世英雕。
「香衣姑娘,你竟然不知道虎嘯將軍這號人物?」張秋先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她人生中的最後一年,經常是臥病在床,還魂後又一直深居山中庵堂,自然不太清楚這些年所發生的事。
「虎嘯將軍在政爭時因為協助四皇子奪回政權而立下大功,四皇子冬基後便封他為虎嘯將軍,還命他守衛國境以南,不過後來他突然辭去官職,從此沒人知道他的下落。听說,他將接替唐顯德來到北境,你不知道大家有多期待。」
「是啊,這位虎嘯將軍雷鎮藩可是個實實在在、貨真價實的真英雕呢。」張掌櫃甚感欣慰,「他能來這里,是凜泉城的福氣。」
「掌櫃的,你說什麼?」香衣驚疑的望著他,只固她剛才听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看她一臉驚愕,張掌櫃微頓,「我剛才……」
「你說那位虎嘯將軍他……他叫什麼名字?」
「雷鎮藩呀。」
「雷霆萬韻的雷?鎮守的鎮?藩籬的藩?」
張掌櫃跟張秋先互視了一眼,疑惑的看著她,「怎麼了?香衣姑娘……」
她完全听不見他們的聲音,整個人陷入一種失神的狀態中。
雖說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不少,但听見雷鎮藩這個名字,還是讓她震驚不已。
是她的鎮藩哥嗎?他們口中在政爭對立下戰功、受封虎嘯將軍的大英雕,是那個曾跟她互許終身的人嗎?
「香衣姑娘,你沒事吧?」張掌櫃憂心的娣著她。
她回過神,直勾勾的望著張秋先,「秋少,你說那位虎嘯將軍已抵達城郊?」
「是啊。听說他不住進城里的將軍府,而是住在香具山腳下那座荒廢多年的宅院。」
听到這兒,香衣連一秒都無法久待,轉過身,她飛快的走了出去。
香具山腳,一座閑置已久的宅院正有人搬進來。
前往宅院的官道上,有一行馬隊及一頂華轎,看那陣仗,似乎不是尋常人家。
一名高大俊偉的男子騎著黑色駿馬領頭,數十名護衛前後護送著橋子。
領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雷鎮藩。
在失去摯愛後,他便向新帝辭去官職,然後遠離天麓城這個傷心地,到處流浪。
自新帝即位後,天下太平無災,百姓安居樂業,天下一片祥和富足,人人都尊崇新帝德政,爭相歌頌。
年前他回到天麓城,被新帝派去的采子遠了個正著,並要求他立刻進宮面聖。
他雖辭官多年,但聖上依然保留他虎嘯將軍的頭街。
聖上連哄帶騙、軟硬兼施,又對他動之以情、說之以理,才終于說服他恢復官職,取代無能貪樂、為人所諾病的唐顯德,擔任戍守北境的重責大任。
其實皇上對唐顯德的事早有耳聞,之所以未付諸行動,完全是因為他所屬意的人選雷震落一直行蹤不明。直到他終于找到了雷鎮藩,才在恩威並濟之下遣唐顯德回家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