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大將軍,讓屬下再敬您一杯吧!」
「是啊,多喝點兒酒,免得等會兒進新房又教那小女娃給嚇壞了呀!」
「笑話!咱們盱眙軍統領大將軍會敗在一個小娃兒的手下?」
「哈哈哈哈……喝酒!喝酒!」
滿廳堂的士兵們團團包圍著食桌,又喝酒、又吃菜,大伙兒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著葷腔,盡說些生冷不忌的話題。
而廳上的主角人物、今日的新郎倌——石天野大將軍,則一個人獨坐在喜桌前,神情落寞地猛灌著老酒,一杯不過癮,干脆就一壇壇自顧自的喝。
「大將軍……」守在一旁的公孫曄莫可奈何的搖頭嘆氣,知道自己怎麼勸也是沒用的。
「唉——別理我,今晚你就放任我喝個過癮吧!」石天野只手舉壇,以嘴就壇口,輕輕松松的便又將一壇酒飲光。
自從石天野知道了白天喬府三小姐所做的那些荒唐事之後,心里就一直很不痛快了,再國中眼下這些同袍弟兄們的取笑捉弄,更是讓他覺得顏面掃地、羞恥不已……
「喝喝喝!咱們弟兄們一起來祝大將軍新婚愉快呀!」
「干杯,不醉不歸啦——」
突地,這群舉著酒杯正欲飲醉的士兵們竟全都靜止不動,連一絲聲兒發不出,每張臉孔恍若如臨大敵的似的驚惶。
原來,是一張水淨靈秀的女孩兒面容貼伏在在廳堂口的石柱旁,正恍恍地、無聲的端望著他們這一大群男人。
喬求兒露出一臉無辜嬌柔的表情,然後,淺淺的綻了笑。
「……」
看著眼前這群粗鄙男人痴望住自己的神情,喬求兒當然覺得煞是得意有趣極了。想她白天進府拜堂時,鳳冠上的喜帕還未掀開,所以大伙兒根本也就沒瞧見過她的容貌,現在,喜帕早在房內便被她自個兒給揭掉,因此這張粉女敕紅潤的顏面當然就光明正大的透露在眾人的視線前了。
她隨意凝望了一番,只瞧一個人相貌平凡平凡男人全都傻愣愣地著她發呆。卻始終沒能在這其中搜尋到她的那位「大將軍夫君」。
不過,倒是先讓她發現到了今日代替石大將軍上喬府迎娶的那位斯文公子,喬求兒于是迎著笑容走向他。
「呃……咳!咳!」公孫曄輕撞石天野的胳臂肘,壓低聲音道︰「大將軍,咳咳咳……」不妙!喬三小姐已經走到她面前了——
「小扮哥,真巧哇,又遇到你了。」喬求兒上前扯住鮑孫曄的衣袖,顯得還滿興奮的樣子。
望著眾人驚訝她倆好交情的疑惑神情,公孫曄的表情不自然極了,她尷尬的說︰
「呃……將、將軍夫人,屬下仍是石大將軍的隨身侍從,名叫公孫曄。」
「喔——原來是曄哥哥呀!」她嫣然巧笑,存心要讓臉看清楚她的所做所為。
苞著,眾人嘩然哄笑的聲音蓋滿了整個,散布在每一處角落……
「豈有此理!本將軍還坐鎮于此呢,是誰膽敢忤逆犯上?」一聲擊桌聲,隨後便是幾句低沉喑啞的狂吼掀揚開來。
「咳!咳!咳!咳!大、大將軍,您喝醉了是不?」只听聞那公孫曄是越咳越厲害了。
石天野轉眸瞪了公孫曄一眼,而後者則暗暗地向他使了個眼色,于是,他只好不甚服氣的伏趴在桌面,悶聲答道︰
「嗯,是……是醉了。」
喬求兒一听她的「大將軍夫君」也在此,便很好奇的掠過眾人,彎低腰、俯下小臉蛋看著趴在桌上的醉男子。
「呵,這醉漢就是我的夫君呀!」她嘟起了小嘴,擺明了不怎麼滿意。
「將軍夫人,今日是大將軍的大喜之日,他一高興就多喝了些酒……」公孫曄一面伸手壓著按捺不住火氣的石天野,一面還得想辭兒安撫喬求兒。
「哦——是麼?」喬求兒露出不置可否的目光,冷冷地瞥一眼身子不住發顫的石大將軍,奇怪?難不成這醉鬼是酒毒犯了不成?
她將身子再靠近他一些,在公孫曄還來不及阻擋之前,她忽然抓住石天野的手臂猛搖晃。「夫君!大將軍夫君!你醒醒呀!夫君!」
臂膀被她晃得太厲害,想再假裝就不像了,石天野逼不得已睜開了眼,????瞅見到一張清秀細女敕的嬌顏,他佯裝醉酒似的含濁嘟噥著。
「唔……」
「夫君,我餓了。」
「哦……呃……」這是啥莫明其妙的說話方式啊?石天野被他攪向一頭霧水,偏偏,自己又還得喬裝出不勝酒力的窩囊狀,唉!
「將軍夫人,屬下這會兒就讓小婢把飯極給您端進新房里,您請——」公孫曄忙幫著打場,她再不快下場護主,只怕他就快要撐不住了呀。
「不必了,」喬求兒當下拒絕得干脆利落,她一坐在石天野的身畔。「我就要在這陪著我的‘大將軍夫君’一塊兒吃。」
「但是……」
喬求兒才不理會其他人的閑言閑語呢,成親的主角是她,肚子挨餓的人也是她,憑什麼不該好好地吃上一顆美味佳肴呢?
她動手挾了塊炖牛肉塞進嘴巴里。「嗯,真好吃呀!」其他的菜色也三兩下就讓她給一掃而盡了。然後,她又倒一杯酒,志得意滿的仰頭起來。「來來來,‘大將軍夫君’,做妻子的我陪你一塊兒喝酒吧。」
每個圍觀在旁的人全都咧開了嘴,驚訝到說不出一句話來的地步。
這……怎麼回事哪?他們的石大將軍娶回府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稀奇古怪的小妻子啊?
新房中。
「咦?很眼熟耶,」喬求兒咬著唇,圍著石天野的身畔繞圈圈,她斜眼睇向這站在自己跟前,看起來人高馬大、雄偉岸然的男人。他身著盔甲戰袍,胸前則系上一朵大紅花。「到底是在哪兒曾看過呀?」
「你究竟是繞夠了沒?」石天野低沉著嗓子道,腦袋都快教這淘氣的小女娃給轉暈了,也不曉得她到底還會纏著他繞多久?
喬求兒的腳步剛剛好在石天野的面前停了下來,嘴里還在喃喃自語著︰「奇怪?真是奇怪?我這聰慧機伶的腦子怎會想不起來呢?」她忍不住搔起了被綰在鳳冠底下的一綹頭發,天呀,這重如千斤鼎的鳳冠哪!
「喂!我說我的‘夫——君——’呀!你趕不及掀喜帕沒關系,我不怪你,那麼,現在就請替我把這壓死人的鳳冠給取下來好不?」她指著自己頭上戴的那頂珍珠玉冠,不太耐煩的說道。
石天野轉頭瞧了瞧四周,又再回視著她。
「是啦!就是指你啦!難道除了你,這房里還會有哪個男人是我的夫君不成嗎?」喬求兒嗤笑起來,搞不懂這男人腦袋里裝的是什麼?難道當兵的男子就該注定愚魯遲鈍麼?
「你這個……」
喬求兒仰高下頦迎視他不悅的臉色。「我怎麼?大將軍夫君有話想講?」
「你實在……」待他正欲發作時,公孫曄那張警告的臉孔卻突兀的在腦海中浮現,警告他……「很可愛。」
「是麼?通常男人會說女子可愛,都是心懷不軌的居多。」喬求兒自認絕好騙之人,也相信眼前這看似魯鈍的男人沒本事欺侮她的。
石天野仔細的盤算︰此刻只他一人留滯敵區孤軍作戰,必須分分小心、步步為營才行。他于是準備開始經營起公孫曄傳授給他的第一招佯裝——
「咳!咳!別忘記,從今日起,你就是本將軍的小妻子了,不會再有旁的男人敢對你心懷不軌。」
說著話的同時,他伸手替喬求兒取下戴在她頭頂上的鳳冠,將它小心翼翼地置于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