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會同意,這企畫案的前景和利益好到難以拒絕,不是嗎?」辰陽興奮極了,以為終于軟化旭萱那顆頑強的心,伸出手想觸踫她。「很高興你終于想通,願意信任我,讓我們兩邊雙贏,還有我們共同美好的未來……」
「你準備好文件通知我,我隨時可以簽字。」旭萱打斷他,並退後好幾步,匆匆說;「你趕開會,我也要趕回家,弟妹在等我,再見!」
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辰陽,目送她和親人離去,笑容久久不散。
昨晚他和馮老板密談時,曾討論如何委婉告訴旭萱強制征收的事,沒想到今早峰回路轉,不必用這招險棋,她就主動妥協了!
他終于贏了,百貨商場得以順利實現,他的事業踏出另一大步;在醫院的良好表現,也讓他和旭萱和好如初……不能說馮伯母病來得正是時候……不過一切將按原來計畫進行,他又可以再度擁有旭萱,人生快意莫過于此!
走出醫院,天色已大亮,東方曦日由窄窄一線延展成大片金燦,辰陽公私兩得意,一時躊躇滿志,又恢復他目空一切的驕態。
第六章
簡宗霖送來三樣東西——一袋為媽媽配制好的藥包、一疊影印裝訂好的論文資料、一盅香溢滿室的紅棗桂圓粥。
立刻打發人走,有點說不過去,雖忙得天昏地暗,旭萱仍放下滿桌待讀的書本筆記,陪這意外訪客短聊幾句說;「抱歉不能請你坐,前陣子媽媽生病,報告落後一大截,正在趕進度中。」
「我了解,所以才特別送過來,反正醫院離你研究室不遠,當作散步。」簡宗霖微笑說;「最主要是這碗桂圓紅棗粥,我母親拿手的甜點,以前我念書時常靠這個提神醒腦,很有用的,你試試看,不希望你累壞了!」
「你們太多禮了,以後千萬別再麻煩伯母。」她不安說。
「一點都不麻煩,說要為你煮,她特別高興呢!」
「她人真的很好,請代我謝謝她,呃——」很難接下去,她轉移話題說;「謝謝你送來的資料,相當完整,沒想到你對傳染病學也有研究。」
「都是受你姨公邱教授的影響,他教學極認真,這科就特別強。」
「是呀,姨公認真到每次家族聚會,都要考問我,三句不離本行。」
聊著,已走完研究室外的長廊。這星期開始放寒假,校園一下冷清起來,入了夜只剩星點燈火,散布在遠近各樓問,更顯久、夜的寂寥,陪到此也差不多,她停下來準備說再見。
「我對你們的研究很有興趣,關于重病患低收入家庭的追蹤工作,我這兒也有不少案例,你要的話,我很樂意提供。」他還不想走的樣子。
「當然好呀,但還是要先征求陳老師的同意,他是總召集人。」
「我想……旭萱小姐常在學校夜讀,我也常在醫院值班,兩邊很近,休息的時候不妨一起喝杯咖啡或吃點消夜,一定更精神百倍。」
「有空的話,應該是我請你才對,這次媽媽從住院到出院,你幫了很多忙,也該表示一點謝意。」她禮貌回答,看看手表說;「啊,真不能再聊下去,否則到過年報告都趕不完!」
「我了解,你快回去,外面滿冷的。」簡宗霖體貼說。
他要追求她,旭萱可感覺出來,尤其媽媽住院期間,江醫師出國開會一個星期,把後續醫療交給他,相處和熟稔的機會增加,他表現就愈明顯。
和簡宗霖在一起,是心平氣和的,如坐在綠草如茵的河岸,看著潺緩流水,彼此倒映,不相干擾,一幅安然悠靜的風景畫。
和辰陽就復雜太多了,如莽林中糾結的兩棵巨木,權蚜互繞根節交纏,每個擺動都砥觸不已,痛苦時迷失,快樂時也迷失,一幅色彩濃烈看不見自己的畫。
而她最忌諱看不見自己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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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步下階梯離去,旭萱轉身踱回研究室,毫無預警的,辰陽突然從長廊陰暗處走出來,一身黑色禮服和晶亮皮鞋,英挺的架勢,面色卻如灰土,乍看之下以為是鬼魅幻影,她差點尖叫出來。
「十八相送結束了?」他聲音平板無生氣,掩飾內心高漲的怒意。
「你今晚不是有宴會嗎?現在才八點……」旭萱知道,因為收到燙金華麗的請帖,百貨商場的開工招待會,政商各界名流雲集,足具宣傳效果。
「沒錯,是還沒結束。」他聲調逐漸上揚。「你爸爸、舅舅、叔叔都來了,我以為你會出席,沒想到卻在這里約會!」
「我沒說我會去,招待會不關我的事。」
「你這女人在搞什麼鬼?」他吼著說;「不是才簽了合約,開始我們合作事宜,怎麼不關你的事?」
「合作的是我爸爸,不是我。」她不想爭吵。
「水塘地是你的,契約是你簽的,怎麼不是你?我本來計畫今晚要將你正式介紹給大家,讓‘陽邦’各層員工和我顏家各房親戚認識你,同時也讓他們明白你在企畫案中的重要地位,你卻沒現身,害我放著宴會不管,還得浪費時間來找你——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從沒有答應要參加宴會,簽約時也表明得很清楚,水塘地交出,就和我沒任何關系,那是爸爸的事業,不是我的,我沒有必要出席。」
事實上,表明不只一次了——簽完約的半個月來,她謹守不相往來的決心,未曾單獨見面過,他幾次約她出去,都被她以各種借口閃避掉。他已經得到水塘地,不該再來吵她了吧?
偏辰陽過于忙碌,對旭萱的避不見面,只單純當成她照顧母親太累,不曾往斷絕交往方向想,仍在一廂情願的喜悅中。
「你真不懂嗎?這場宴會表面上是為事業合作而舉行,但也是第一次在社交場合上正式公開我們的關系,告訴大家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本以為你會早早準備好,今晚盛裝出席,結果沒有——」
「慢著!」她驚說;「正式公開我們的關系?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分手?是誰說的?」他態度稍緩和。「先前我們是有些爭執,但那天早上在醫院,你同意讓出水塘地,支持企畫案後,我們不就和好如初,一切又回復原狀了嗎?」
「我並沒有支持企畫案……我會讓出水塘地是被逼的,你們已官商相通,我再不簽字讓出,就要強制征收,我還有其它選擇嗎?」她糾正。
這次輪到他吃驚,眉毛慢慢擰成一條。「是誰告訴你強制征收的事?」
「宜芬姨。」她照實回答;「是你母親拜托她來的,說都是為了你。」
有節外生枝這一段,他竟不知情?母親護子心切,卻有可能愈幫愈忙,把一切小心策畫的預設和安排全打亂了!
「所以,那天在醫院你主動開口妥協,是怕被強制征收,不是因為感動,或為你爸爸,或為我們共同的未來?」他急問。
「一個強制征收就夠了,我怎麼斗得過你們龐大的宮商勢力呢?總之,你已經得到水塘地,我這里再也沒有你要的東西,拜托以後別再來找我!」她宣稱完畢,一腳跨入研究室。「對不起,我很忙,你請回吧!」
「等一下,我要解釋,強制征收不是我的主意,我甚至從頭反對到底,並努力阻止,你不該為這件事生我的氣!」他擋著不讓她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