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積極和旭萱交往,還寫出那份企畫書?看來他是為水塘地來的,不是真心喜歡我們旭萱……」
「應該不會吧!」紹遠雖也擔心,在妻子面前仍樂觀說;「辰陽知道水塘地之前,就已經對旭萱有好感。當他發現水塘地和顏家要買的土地接界,生意人腦筋動得快,自然會有這構想,要是我大概也會這麼做,生意歸生意,交往歸交往,兩件事並不相關。」
「是嗎?我對能力強的男人總不信任,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就像對當年的我嗎?」
「你呀,還有我爸爸,都是事業心重,有時顯得狠心寡情……女人和男人又不同,再怎麼聰明能干,感情仍是最脆弱的一環。」她問;「你百分之百確定辰陽不是為水塘地才和旭萱交往的?」
百分之百就太難,連他自己都有疑慮。但身負家族和公司雙邊重任,要考慮的層面實在太多,于公于私皆要全盤兼顧,他一時無言只能悶悶喝茶。
「你很受那份企畫書吸引,很想接受,對不對?」敏貞看出他的猶豫。
如此溫柔一問,紹遠不禁傾訴心中想法。
「正如辰陽說的,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恰好有水塘地,又恰好與顏家地為鄰,人家願意合作,我們也等于為馮家未來開創一番新局。我在商場打滾那麼多年,知道這次錯過了絕對會後悔——敏貞,人有時真是機運問題,想當年老杜買水塘地時根本沒人要,沒想到二十年後大翻身,只能說時代不同。現在拿來蓋孤兒院或養老院也不妥了,我們把水塘地投資出去,再另外買地讓旭萱實現理想,不也可以嗎?」
他眼中難得又見高昂興致,仿佛又回到那滿懷壯志的優秀少年。多少年來,紹遠為她的病,已放棄太多大展鴻圖的機會,或許這企畫案可重新燃起他對事業的熱情,在她走後,還能好好活下去……但女兒的心也要保護。
「如果事情只關水塘地,一切都好辦,但其中又牽扯到旭萱和辰陽的交往,就必須謹慎些,不能傷害到旭萱。」敏貞說。
「你的建議呢?」
「辰陽要我們以親情強制旭萱,我們就愈不能插手,讓辰陽自己去跟旭萱解釋,旭萱說好就合作,不好就不勉強,一切以她的決定為主。」敏貞又說;「我知道你很想加入企畫案,旭萱是孝順女兒,你只要提出要求,她一定會同意。問題是,辰陽對旭萱若無真心只是利用,這會對旭萱造成極大的傷害,即使獲利再多,也不是我們要的吧?」
「你說的對,女兒的感受應該放在第一位。」
「你放心,旭萱很聰明,她會做出最好的判斷。」她輕握丈夫的手安慰說。
「我其實不在乎百貨商場或任何投資,沒有你,這一切都沒意義。」紹遠緊緊反握,以少年至今不變的摯愛眼神說;「我只要你明白,你是我們這個家的重心,只要你好,這個家的一切都好!」
這些話他已說過無數遍,若用刀錐刻鏤已可穿石,她這樣的病,醫學文獻上記錄原本就活不長,他們遲早要面對死別的問題,他終要放手的……唉!
想到旭萱,面對心機深重的辰陽,似又回到自己年輕時面對父親和紹遠的糾葛困局,女兒真比較有智慧去應付嗎?
也許不該阻止旭萱出國念書,她已為這個家承負太多傷痕,一個從不埋怨訴苦、總讓他們開心的孩子,早該讓她自由遠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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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陽將寶藍車停在距離學校的幾條街外,是旭萱規定的,說他的車在校園區內太招搖;又嫌他商人模樣太醒目,要他穿得簡單樸素些——全都听她的。
他平常絕非配合型的人,會輕易順從旭萱要求,可謂有理由的例外,因為她身上有他迫切需要的東西,身段自然要放低一些。雖然,他有時懷疑自己是否放得太低了……
馮伯父要他自己先和旭萱談水塘地的事,還嚴肅說感情是長久事,這一關過不了,以後很難走下去等等。辰陽不是很高興,但也無奈,反正要考驗他這幾個月來的殷勤和魅力就是了。他不是沒自信,只是旭萱常有不按牌理出牌的古怪,不得不謹慎。
總之今天要對她特別好,還買了相識以來第一束鮮花,大把蓬蓬的紅玫瑰、粉百合、滿天星,花店說這組合叫愛情火花之類的,他沒興趣記名字,只在意是不是最好最貴的,即使旭萱不愛這些東西,女人看到花總不會生氣吧?
當下了課的旭萱走來,見他站在車旁捧一把嫣紅粉艷,眸子睜大。
「獻給馮旭萱小姐。」他不管路人側目。
「發生什麼大事嗎?」她問。幸好車子停得遠,沒有師長同學在旁邊。
「今天是我們認識四個月的美好日子,值得慶祝一下。」
「你不是那麼浪漫的人,賺四百萬慶祝還比較有可能吧!」
「真聰明,還是你了解我。」他不否認還大笑,笑到一半,連打三個噴嚏。
「你對花過敏嗎?」
「不會吧!這是我第一次親自送花給小姐,沒想到效果這麼強烈。」
「第一次?我不信。」
「事實如此,以前都是請秘書訂花直接送到小姐那兒,我看都沒看到。」
「請秘書訂花比較合你的格調,捧一束花站在馬路旁邊的確不像你,老實告訴我,你送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現在就說水塘地嗎?才見面不到十分鐘,立刻破壞氣氛不好吧?
「好吧,說實話,是某個工地展示屋丟棄不要的花,我看了可惜,就拿夾借花獻佛一下。」
她還真相信,露出開心的笑容——辰陽模鼻子暗笑,可憐旭萱,店里高價買的鮮花她不感激,說人家丟掉不要的卻樂成這樣。
旭萱仔細將花束安放好,坐上駕駛座旁的位子,車子上了馬路。
「你確定要跟我一起去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喔!」她再問一次。
「後悔什麼?我們認識以來又上山又下海,連靈骨塔都去了,還會有更可怕的地方嗎?」這是昨晚在電話里約好的。
他們平日工作、上課各自忙碌,周末有空見面時,她偏說要去桃園探訪某家庭。辰陽初听極不悅,他分秒是金錢動輒千百萬的人都肯抽出時間,她竟把沒賺一分錢還倒貼的探訪看得比他還重要?
她解釋說這家人很特殊,是惜梅姨婆和媽媽的朋友,最近姨婆出國看兒子,媽媽身體不舒服,沒辦法采訪,她必須走一趟。
依辰陽以往作風必冷冷掛電話,但他沒有,還主動要求一起去,因為時間緊迫,要討她歡心,才能順利談成水塘地的事。
「不是可怕的地方啦,還是給你一點心理準備比較好。」旭萱又加解釋。
「我看你又帶那個很丑的大皮包,不會又是另一個阿志吧?」
「那里是有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但主要是她阿姨。」
「听起來很毛骨悚然,不會兩個都不是陽間人,你又準備燒衣服手帕鞋子玩具給她們?」他順口而出,和旭萱交往後,已習慣她的怪力亂神。
「別胡扯,今天要很正經。」
「我很正經呀,向來走正路做正事,哪里像你,老去些陰幽地方,做些奇怪事情來嚇人。」他仍逗她。
她沒有笑,斂容嚴肅說;「她們都活著,奇跡式活著,小女孩的阿姨長年癱瘓在床,不是很賞心悅目的景象。我從不帶外人去,但你很霸道,不讓你去就不肯掛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