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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痕記 第26頁

作者︰言妍

「可不是嘛!我和大哥是血濃于水,胳臂往里彎,哪會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呢?嘻!」允綸則是小眼變大眼,人都東倒西歪了。

「對,我疼允綸,正準備把西郊的別墅給他立戶哩!」岱麟說。

「沒錯,尤其是你娶了蒙古格格後,我更要搬出去了!來,為蒙古格格干一杯。」允綸又起身倒酒。

「蒙古格格?我不是已經娶過了嗎?」岱麟皺眉說。

「那是王容,我現在說的是另一個——」允綸喝了一大口酒,話沒接下去。

「不!我娶過一個蒙古格格就夠了,不要另一個。」岱麟站起來,允綸恰好遞過一杯酒,他手一甩說︰「不要,我只取一瓢飲,一瓢飲呀!」酒杯一飛,打到了太福晉及幾個客人身上。太福晉臉色一變,生氣地說;「夠了,你們兄弟也鬧得差不多了。來人呀!把王爺和貝勒攙扶回去,見他們把醒酒湯喝完。」

岱麟嚷著不用人服侍,一路跟蹈地往金闕軒走去。賀古揚在後面跟著,不免叨念道︰「王爺,酒喝多了會傷身,你不能每天再這樣喝得醉醺醺了。」

「賀舌揚,你不懂。人生惱恨多,但願長醉不願醒呀!’岱麟停下來說︰「只有酒才會讓我一覺到天明,只有酒,才不會讓我覺得醒來無味呀!」

賀古標早知道王爺有失眠的問題。在南京征戰時,不能喝酒誤事,他常常是睜眼到天亮,所以班師回朝肘,人整整瘦了一大圈,表面上他是憂國憂民,但賀古揚很清楚,王爺其實是為了顧姨娘。

這一個分神,岱麟已踏上通往「澗石塢」的小橋。古揚連忙攔著說︰「王爺,咱們金闕軒在另一個方向哪!」

岱麟猛推開他,意即誰擋我誰倒楣;古揚跌了一大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岱麟爬上那掛著幾條瀑布的亂石假山。

先前,賀古揚並不明白為何岱麟要爬那麼高,只是有幾個清晨和黃昏,就見他待在山石項,或坐或立,危險的景象令人怵目驚心。有一天,賀古揚憋不住好奇心,自己偷爬上去,才赫然發現,在假山便可以遠眺雲霧里的西山,這不是又為了被幽禁在寒雲寺的顧姨娘嗎?既是顧姨娘,賀古揚也不多勸,只能警覺些,讓岱麟來「洞石塢」,來了便防他摔下來。

十月深秋,天暗得很快,入夜後亦有霜寒之氣。賀古揚左右看看,說︰「王爺,我們回金闕軒吧!您剛喝了酒,小心染上風寒。」

「別管我!」岱麟吼著。

賀古揚又勸了幾次,直到太陽西沉,天邊已呈墨紫色,根本看不到什麼山影了,可岱麟還是佇立不動。

「真是的!」賀古揚忍不住又嘀咕了,「既然想念她,把她接回來便是了,何苦在這里早看晚也看?」

「你說什麼?」岱麟的聲音由山頂傳下來。

賀古揚豁出去地回話,‘卑職是說,王爺何不干脆到寒雲寺去將顧姨娘接回王府呢?」

「你大膽放肆,王府里哪有什麼顧姨娘?你再說一次,就小心我鞭你三十下!」岱麟想責著,人像要飛下來接他一頓。

賀古揚退後幾步,又繼續碎碎念,「顧姨娘說的果真不錯。」山頂上的岱麟頓了一會兒,然後如賀舌揚意料中地又問;「她說了什麼?」

「她說,只要王爺當滿人的一天,就不可能有接她回來的一天。」賀古揚照著回答。

岱麟听了,突然仰天長笑,那笑聲將棲在樹中的鴉鳥野雁都嚇得飛上天。

「賀古楊,她真是該死的冰雪聰明,對不對?她早看透本王的心思了。哈!我怎麼能不當滿人呢?我是滿洲第一英雄,怎能敗在一個小小的漢人女子手上呢?她甚至連弓箭也拿不好,一把刀也舉不動,我怎麼能敗給她,是不是?」

「王爺,小心呀!」賀古揚緊張地在假山下張望著,開始後悔用話刺激他。

「還記得芮兒嗎?我們老是要訓練她,我甚至想讓她考科舉、中狀元,位列三公九卿。哈!中狀元?我真不知道是要把她留在身邊當女人好,還是當男人好呢?哈!炳!」岱麟的身體搖搖欲墜,笑聲變得極為淒厲。

情況不對勁了!賀古楊高喊來人,但他尚未叫開,就有侍衛舉著火把圍過來,因為岱麟的狂嘯聲已驚動了府內上下。

火把愈來愈多,岱麟人又面對著西山,山已沒人黑藍的天幕,就像他永遠再也見不著的芮羽,他狠狠地喊話。

「芮羽,顧芮羽,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為什麼是顧之諒的女兒?你為什麼是顧端宇的妹妹?你竟要叫我不當滿人才能見你,還說什麼心向著我,你該死!你天殺的該死——」

隨著那最後一聲「死」字,他整個人往後仰,如一片葉子般掉下來,眾侍衛七圍八堵的,才把半醉的岱麟接個正著。

賀古揚很怕去驚動到太福晉,所以叫人快手快腳的把岱麟抬回金闕軒。

點了安魂香,也灌了醒酒湯,賀古楊趁空交代幾位奴僕時,岱麟又下了床,瘋狂地在房內打轉。賀古揚被他搞得手足無措了,他追隨岱麟那麼多年,什麼陣仗沒見過?就不曾看過岱麟如此喪失心神的模樣,醉也不該醉成這副德行吧!但他哪能了解岱麟的心呢?

罷從南征歸來的第一天,岱麟一進房間,就發現所有的擺設都變了。簾帳的顏色,芮羽繡的鴛鴦枕被,檀木的梳妝台,江南的山水古畫…全部都換成新的、他所不熟悉的東西,仿佛芮羽不曾存在一般,而他所失落的心也永遠找不回來了。找不回,是找不回呵!多少次,在無人的時候,他像瘋子似的翻遍每個角落,卻連一根頭發。一只耳環、一方手帕都沒有!任何能夠憶起芮羽的物品,全都被收拾得干干淨淨,讓他連捕個風、捉個影,都茫然無著呀!

只有到「澗石塢」,對著西山遙遙而望,但愈望愈著魔,愈著魔就愈不能讓她回來,免得他又要對不起國家杜稷。可是,在國家杜稷之外,總還有些什麼吧?岱麟由北邊的窗,撞到南邊的窗,突然,他想到芮羽的那兩塊斷玉,正瓖在掛在書房西牆上的那一對鴛鴦劍上,她一定沒帶走吧?

他毫無預警地又沖到書房去,嚇得一群侍衛急忙追上去,只見岱麟取下那兩把古劍,手舉得高高的,一副要往胸膛刺去的樣子,引發了亂成一團的驚呼聲。但事實上岱麟只是將劍揣在懷里,口里喃喃念著,「見玉如見人,見玉如見人••」

就在侍衛們還目瞪口呆的時候,岱麟便倚著旁邊的臥椅,歪歪斜斜地,醉入了夢鄉。

這就是听到混亂,匆匆趕來的太福晉所看到的情景。

她站在書房中央,皺著眉問;「都沒有改善嗎?」

「回太福晉的話,愈來愈嚴重。」賀古揚照貫說。

太福晉瞪著岱磷手中的漢玉,心想,都四個月了,岱磷卻益發別扭,妻子不娶,倒酗起酒來,長此下去,絕非靖親王這一脈之福,而這問題的關鍵,仍是出在西山的寒雲寺。看樣子,顧芮羽是不能留在京城了,為了岱麟、為了靖王府,事情必須盡快做個最徹底的了斷。

日恆長,夜無盡,芮羽在寒雲寺里是從來不記時間的,她只畫梅花,一天一瓣,五天一朵,

未紅細細涂,目前她已經有二十五朵了。偶爾她會望著僅有的一方藍天,雲濃多是春夏,雲淡還是秋冬,她將依著四季,為岱麟祈福,願他一生榮華、一生幸福。

不記年、不記歲,一切都容易多了。她撫模著自己垂下的青絲,想到主持師太曾說,王爺不許她出家!之前不能遁入空門求佛法,後不能回到塵世做凡人,她是真真正正地身心都被幽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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