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于「太陽之女」
第一次看到安德魯是在一場音樂會上,我當時想︰哇!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生。
他十六歲,栗色的頭發、淺褐的眼珠,麥色的肌膚,神祇般修長的身材。
多見幾次後,我發現它的好看是來自內在的氣質。他沒有一般青少年的浮躁,總是沉靜地坐在一旁,不拉琴時就專心看書,看的都是「大冒險」、「世界圖說」、「黑洞探源」……等深奧難懂的東西。
他比純粹的俊美多一點陽剛味,又比活躍的青春偶像多一份書卷味,據說他已經迷倒不少女孩子。我常看到很多小女生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只牽動嘴角,一副很酷的樣子。
「你兒子真帥。」有一回我忍不住對他母親說。
「那當然,我很重視優生學。」生化學家的母親說。
斑IQ加好相貌,以後安德魯的愛情之路會如何呢?我們一旁幾個老女人,常嘆早生了幾年,和這麼優秀的男生失之交臂。
既然無法為偶,只好借來當男主角,書中的尚恩就是道樣產生的。
美的主角和美的神話,形成了 太陽之女 的故事。
從小,神話就是我的最愛,由中國、印度、希臘、北歐、猶太……我無所不看。
到美國,涉獵印地安傳說,發現他們有個特色,主角總是大自然,人只成為配角,與其他民族的征服文化有很大的不同。
無怪乎,有人以印地安生活方式當做精神救贖的追求。或許哪一天,我也跑去和森林、草藥、薰香、冥想、自然音樂為伍。
現在,先在書裹加人世紀末的潮流吧∣
第一章
大巴士在黑夜的公路上急駛,車上的人都睡了,閉目的神情像塊塊墓碑般寂靜,只有不時奔馳而過的貨運車或砂石車,技人串串的喇叭聲和流亂顛怪的燈光,割劃著每個旅客的夢及身影。
除此之外,就是司機面前的星紅小點,隨著他手的移動,一下在嘴上,一下在方向盤上,空氣中彌漫淡淡一股煙味。
因為時差,Joy一直睡不著。她試過各種姿勢,把身體四仰人又拉直、把手腳捲縮像嬰兒、用打坐方式、跪在地上趴睡、蹲在椅子上……卻始終無法造人夢鄉。
「拜托你安靜一點,我有好多事要想,受不了你再來煩我!」母親拍掉Joy伸過來的一只腳。
JOy委屈地把身體靠向窗戶,淚眼模糊中,外面的世界更不清楚了。
她何嘗要回台灣?想想她留在舊金山的同學和朋友,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一聲。還有她的藝術爐程、博物館的科學計畫、在老人院等著要吃中國水餃的南茜……最最重要的是她等了好久Shen的小提琴演奏會,難道全部都沒有了嗎?
這樣偷偷模模地不告而別,他們會怎麼想呢?
「哭什麼?你不想走,留在舊金山只有死路一條,你知道嗎?」母親小聲,但惡狠狠地說。
「有誰要害我們嘛?!」JOy出言頂撞。
「還不是姓丁的那個女人!」母親恨恨說。
「誰教你去搶人家的丈夫!」JOy忍不住說。
「閉嘴!」母親尖尖的指甲掐過來。
JOy忍著痛,心里嘀咕著,她這一生不過活十七個年頭,就被母親害得慘兮兮先是她六歲時,父母離婚,母親帶她到台北,從此和父親失去聯系,現在連他的長相都拼湊不出來了。
然後是她十二歲時,習慣了單親家庭,書也唸得好好的;偏偏母親和滿臉大鬍子的鮑伯情奔美國,便把她帶到語言人種完全不同的環境中,那種倉皇和差點頂滅的感覺,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母親又去惹緋聞上身,弄得連立足之地都沒有,只有趁黑由舊金山又逃回台灣。
她都是被迫的,誰教她有個隨心所欲︰有還不安于平淡的母親呢?
清晨四點了,西方的天空仍是一片漆黑,明月和疏昆淺淺掛著︰東方卻有了不同的綻藍色澤,她感覺那巨大的紅色圓球就在海的後面,正伸出它的觸角。
新的一天到來,她們又將如何呢?會不會除了逃亡,還是逃亡呢?
她望著那點光芒,想到Shen,他總是那麼高高在上,圈著長捲睫毛的淺褐色眼楮如此嚴肅,像眺望著遙立的遠山,進到人所末能及的境界。
傳說他有印地安人和捷克的血統,由他立體如雕刻的五官、略髦的頭發、高大的身材,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但整體而吉,他仍是中國的,漂亮英俊優秀,是每對父母心中最理想的兒子。
他一定很很高興她們的離去吧?
他對她一向不友善,但她還是禁不住愛慕之心,將他當太陽神阿波羅般地崇拜著。
Joy愈想小里愈悲傷,模黑由袋子裹拿出她最心愛的木女圭女圭。
「別亂動呀!你想引人注意嗎?」母親斥責她說。
她轉過身,背對著母親,把木女圭女圭圈捧在掌心。這八英吋高的偶人,是用最堅固的紅木雕刻,淡褐細致的木面上,一個五官美麗的女孩微笑著。它有達及臀部的長發,一身袍子,在頸部還有太陽圖騰的項圈。
這是她中毒住院時,Shen送給她的。
他在醫院陪她兩天,一直坐在窗邊,兩手倚在長腿上,一刀一刀刻出來的。
他還說了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臨湖的村落受了咀咒,飛鳥不來了,魚兒消失了,灰熊偷走所有的溫暖。在人人束手無策的情況下,西長勇敢美麗的女兒,自願到太陽昇起處尋找萬能之神,把自己當祭品,來解救村人。
「歷經高山、冰雪、沙漠、激流,她終于來到萬能之神的腳下。萬能之神愛惜它的勇氣與智慧,不但不處罰它的僧越,反而愉快地答應她的一切要求,並賜給她一個新的名字,叫「太陽之女」。」
Joy斜躺在病床上,驚訝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個故事。
十二歲相識,大四歲的他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忙著科學競賽、交響樂團、學生會、西洋棋杜、游泳隊、劍擊隊……一步步為走向長春藤盟校成為其中的精英分子做準備。
直到年初,Shen要學雕刻,請她當模特兒,每個星期六下午還特別從學校回來,和她工作幾小時。僅管如此,他們之間的交談與了解仍不比從前多,九其他每次付她應有的鐘點費,吏便一切公事化了。
遙遠神秘的Shen,仍是遙遠神秘。
所以他說這個「太陽之女」的故事時,她感覺很不自在。
刻完發梢的最後一刀,他把偶人放在她床邊,沒拿走也波說要送給她。出院時,偶人仍立在那里,她就帶回家了。
兩個星期後她車禍住院,Shen又來了,唸唱著一些簡單的印地安民謠給她听,像催眠一般。
她還記得那首「螢火蟲之歌」︰輕掠著瑩白之火的蟲兒擺漾著徹微幽光的小動物在我床邊的小星星織成一星綱到我的睡夢中來呀!小小的飛舞之蟲來呀!小小的閃亮動物用你神奇的光芒照亮著我你那小小的星光火炬他為什麼突然對她那麼好呢?過去幾年,他所表現的不是冷漠就是輕忽,因為她有一個惡名昭彰的母親,企圖想勾引他的父親,破壞他家庭的完美,他應該厭惡她的。
難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嗎?她和母親的中毒及車禍,都是可怕的陰謀嗎?而Shen也是策畫者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