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調查統計的時間還太短;又或許他目前是休獵季,在家養精蓄銳,等著下一次出擊吧!
這次他成了獵物,主動權就在她了。她暗自決定,若他今晚七點以前回家,她導演的第一幕就要開場了。
她到鏡前反復審視自己。這個宛芸,不!她改了名字,叫做傅小霜。這個小霜,讓名彥足足吹了好幾個響亮的大口哨。
她的確也花了很多錢,比如做全身美容按摩、換膚、三溫曖、造型設計,甚至去上了美姿美儀的課程。
她也用了許多時間去研究流行雜志,還買了一堆名牌化妝品和服飾。
餅去那個清湯掛面,不施脂粉,一身大襯衫、牛仔褲的宛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小霜,有一頭羽毛般柔軟的長發,燙成微微波浪,額前劉海還染一抹紅;她有弧度極美的細眉,一雙眼任粉彩勾得純真又嫵媚,她的瓜子臉幾乎不必再修飾了,整個就是靈動耀眼的青春。
眼楮可以說話,但衣服更能表達。她穿著白色針織的短上衣,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下面系一條軟絲的長裙,那淡雅的色彩,令她想起「紫煙蘿」三個字。
不僅如此,她還穿了耳洞,戴兩顆細鑽耳環。手腳涂粉玫瑰色的指甲油,把她腕上的小銀鐵和足下蹬的細白高跟涼鞋,渲染出一種精致的浪漫美。
包重要的是她那縴巧的身段,像極了可在掌上跳舞的趙飛燕,用名彥的形容詞是「秀色可餐」和「我見猶憐」。
然而最難改的是臉上的表情,她總是那麼嚴肅。
案親怎麼說的?最完美的女子化身,集天地之靈氣。她努力回想,十一歲以前她的模樣,慧黠的、溫柔的、愛笑的。對!愛笑,她一天到晚都在笑,像有一個透明翅膀的小精靈不斷在她內心制造美妙的鈴聲。
她將櫻唇微啟,露出細白的牙齒,用失去已久的無憂無邪口吻,對著鏡子說︰「我叫傅小霜,父親傅木賢,歿;母親仇可卿,歿。我是來復仇的,用微笑的方式。」
※※※
六點五十分,她听到熟悉的關車門聲,整個人立刻像上了發條的女圭女圭。她沖出門外,模模頭發、拍拍裙子,再輕輕一推,門「鏗」地一聲闔上了!
一陣冷意由腳底傳來,她竟忘了穿鞋,不過這樣顯得更逼真,不是嗎?
電梯亮到五樓,門開了,果然是何靖宇。他一踏出來就直直往二號走去,連看也沒看她這邊。她光腳踩在磨石地上,佇著就像壁上的燈。
是他瞎了眼,還是她吸引力還不夠?宛芸不得已只好自己前進一步,用最甜美的聲音說︰「先生,對不起,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我被鎖在外面了。」
他鑰匙開一半,轉過頭看她,一時楞住,彷佛不解她是怎麼突然冒出來的?
如此近地與他對視,宛芸耳紅心跳。見他不語,她又害怕自己被認出,于是強忍鎮靜,更笑容可掬說︰「我真太胡涂了!老忘了帶鑰匙,結果把自己關在門外,你不會踫巧有開鎖的技術吧?」
「很不幸,我沒學過。」他回復了神智,用很正經的語調說︰「這種事只有找專業的鎖匠了。」
這倒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向來風流成性的柯靖宇為何沒有乘機大戲殷勤,表演一出英雄救美呢?
「你知道附近有什麼鎖匠嗎?」她不氣餒地再問。
「我沒踫過這種車,所以不太清楚。」他說著,已開完鐵門和大門,準備入內。
他這人不但玩弄感情,連最基本敦親睦鄰的做人道理都不懂嗎?她心一急,便拉住他的門說︰「我至少可以借用一下電話吧?!」
「這正是我要做的。」他對她一笑說︰「你先進來吧!警衛老李一定有些訊息,你可以問問他。」
她臉又紅了,不僅因為他的話,還有他的笑容。他實在太好看了,尤其是在展現風度時,更是迷死人不償命,連一向不把男人看在眼里的她,都忍不住心旌動搖。
美麗的花草人人欣賞,但內含劇毒時,就人人得而誅之。她心冷了下來,用十足矯揉做作的態度說︰「真太謝謝你了。」
他不多說話,直走向電話,由老李處問到鎖匠號碼。
「你自己打吧!我並不知道你家的住址。」他說。
「我就住在對面──」她連忙說。
「請自便吧!我正在等幾份重要的傳真。」他沒等她說完便打斷,並直接走進一個像是書房的地方。
丙真是跋扈無禮的人!宛芸忿忿地打完電話,鎖匠說十分鐘後會到。她百般無聊地站在客廳中央,有些沮喪。這與她假設的完全不同,他此刻應該坐在她面前,使出渾身解數想誘惑她才對呀!
難道她的服飾打扮仍有問題?有了青春,但少了性感嗎?
她強迫自己做些事,便開始瀏覽他的擺設。她方才一進門的第一印象就是「簡單明快」,他屋內的一切都是黑白色調,除了基本的東西外,幾乎沒有多余的或只是純粹裝飾的物品。
這又是一個驚訝。她不知道該期待什麼,幾幅明艷的畫,列著一堆名貴的骨董、不同色澤的醇酒,或者……,反正不是眼前沒一絲女人氣息的裝潢。
她繞了一會兒,東踫西踫,他都沒有出現。他倒挺放心她的,也許她該弄壞一二東西,或順手牽羊,不過這與她長遠的計畫不合,不可以因小失大。
算算時間,鎖匠應該來了,她到門外望一望,沒有人影。轉過身,陽台有一排風妍各異的蘭花,在溫柔的燈下靜靜綻放。
這是柯靖宇泡妞之外的另一項嗜好嗎?
辣手摧花人養的花,怎還能如此美麗娉婷呢?彷佛經過細心照顧,每一朵都開得完美嬌艷。
完美?他那髒手?宛芸又有撕花的沖動。但這些蘭花太珍貴,他一定會發覺,反而壞了大事。
她左右看看,在角落的一盆石斛蘭後有一片掉落的花瓣,淡淡的蒼白。盛開的不能踫,凋謝的總不禁吧?!
為了取那瓣花,她蹲跪下來,整個臉貼在花盆上,好不容易才用兩根縴指將它夾了出來。
一瓣在手,其樂無窮。她拍拍膝蓋,才剛站穩,赫然發現柯靖宇站在面前,而且一臉趣意盎然,似乎對她的舉止十分好奇。
她的粉頰刷得通紅。她剛才的姿勢很不雅,臀及背部的曲線,透過薄薄的衣料,不是全被他看透了嗎?還有她那急切的表情,彷佛要撿的是一疊鈔票一樣!
盡避窘迫,她仍維持冷靜,冒出腦中的第一句話︰「你的花瓣掉了。」
她說完後,覺得自己簡直像小學一年級的學生,幼稚可笑!
「這不是‘我的’花瓣,是我父親的。」他果真笑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他寄放在我這里,想改善這兒的風水和磁場氣流。我是不曾在意的,都是他派專人來照顧,沒想到這可憐的花瓣被忽略了,我會告訴他們的。」
為這沒生命的花瓣,他竟說那麼多。宛芸咳了一聲,不理他那濃濃的笑意,只說︰「這麼美的東西,即使死了,也不該在角落生塵,應該埋回土中,才是它的歸宿。」說著,便將它放在一盆蝴蝶蘭的土屑上。
「你一向有葬花的習慣嗎?」他笑著問。
「嗯!」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總比摧花再棄花好吧!」
這時外頭響起人聲,他們停止談話,一起走到外面來。
鎖匠花了一段時間才開了門。宛芸付過錢,想請柯靖宇進來坐,他那邊的電話鈴卻響了。
「一切都可以了吧?」他仍先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