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你最好先回去問問你妹妹,到底誰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親?這種事可不能亂栽贓,一下說是張三、一下說是李四!」他的眼楮冷硬起來,手準備去按電話內線。
「你這喪心病狂的混蛋,竟敢這樣侮辱我妹妹?!她只是一個純潔的二十歲少女呀!」她太生氣了,身體向前,一下就把電話及一些文件甩到地上。
「純潔?哈!」他冷笑一聲︰「我不知道你們‘純潔’的定義是什麼?或許對你們而言,和一個男人上床,就和很多男人上床是一樣的吧!」
宛芸全身冒火,他正巧站出來,她毫不猶豫揚起右手來,但他極快速接住,那股痛感,使她本能往他手腕咬下去,他才放開。
「我受夠這些了!」他面色鐵青道︰「不是今天這個來,就是明天那個來。我告訴你,你妹妹不是第一個來鬧的,上次是個舞蹈老師,再上次是個美容師,以後還會有許許多多!只怪你們太愚蠢無知、愛慕虛榮,一切都是自找的!我真不懂,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多笨女孩,還前僕後繼的,不知檢討!」
宛芸站在茶幾前,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竟有如此缺乏道德良知又無恥至極的人?!
他簡直把女人看扁了,全不當一回事,他難道不是女人生養出來的嗎?
虧他長得一副英挺偉岸之貌,內心卻是腐爛污濁無比,一種完美被毀壞的悲傷存在,像父親、像她……
他一步步逼近,宛芸看茶幾上的一束百合花,純白無瑕地令她反感,她順手拔起兩朵,開始撕著那柔軟的花瓣,一片片有水的潤澤,恍若沙漠的雨露,滲入毛孔中。
隨著她的「落跑」,花尸落一地。他如豹一躍,由背後截獲住她,隔著厚厚的衣服,她仍可以感覺他的臂力,像鐵鏈般緊匝她的腰。
「放開我,你這禽獸!」她踢叫著。
「瞧你一副不男不女的樣子,倒還有曲線嘛!」他的嘲諷中不含笑意。
門一開,他將宛芸「拎」到外面,看見秘書在名彥的控制下臉色慘白,便放下她,冷厲地說︰「原來你還有個同黨!」
宛芸如一具破女圭女圭,陷在自己累贅的衣物里面。她從未受過這種奇恥大辱,再也顧不了原則,對名彥叫著︰「揍他!他根本不是人!」
名彥一個陣式擺上來,拳頭就對著柯靖宇襲來。柯靖宇兩手一檔,身一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把名彥反身扣住,像個彎腰大蝦米。
「我練過柔道、空手道,具有黑帶資格。你若想柱拐杖或吊手臂,盡避明說,我都會把你傷得恰恰好!」柯靖宇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放開他!」宛芸奔過去,想分開他們兩個,結果手又被抓牢。
這時秘書按鈴叫的警衛已匆匆跑上來,柯靖宇將他們一推,恰在兩名警衛的掌控中。
「我們大樓的門禁太不森嚴了,閑雜人等都可以跑上十一樓,太不象話了!」柯靖宇生氣地說。
「總經理,對不起,今天有些清潔工人,所以……」一個警衛說,看到柯靖宇的臉色,聲音小了下去。
「要不要叫警察呢?」秘書一旁說。
「不必了!這些混混還不用勞動警力。」柯靖宇轉向宛芸說︰「不過下次要月兌身就沒那麼容易了!若你們不想吃牢飯,就離‘頂方’遠遠的,明白嗎?」
宛芸死瞪著那張俊臉,偏眼楮浮腫,帽檐又猛壓下來,沒辦法再膛更大,效果就差了很多。
名彥嘴里嚷著一些髒話,宛芸很勉強從刺痛的喉嚨中發出聲音說︰「你會下十八層地獄的!到時你上刀山,我就磨尖刀;你下油鍋,我就搧猛火;我會……」
她說到一半,才發覺那是母親詛咒父親的話,竟由她嘴里吐出,像藏在她內心的一縷還魂幽靈,令人喪膽。
警衛很不客氣地將他們推出去,宛芸掙扎著說︰「別踫我,我自己會走!」
「慢著!」柯靖宇喝一聲說︰「我知道你們今天來的目的是要錢,看樣子你們也有需要。這里是五萬元支票,足夠療養你妹妹愛情的創傷吧?!」
這太過分了!宛芸一把火由腳底燒到頭頂,她慢慢接過支票,再一條條撕掉,翹著蘭花指,像對那兩朵可憐的百合花一樣。她用極倨傲冷漠又極粗嘎的感冒聲音說︰「不必了!你那米粒大小的良心或許只值五萬塊錢,但它不配我妹妹的一根頭發,更不用說你所殺死的一個小生命了!」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吃午餐的人回來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彷佛面對變態一般。她可以體會到宛莉昨天所受的羞辱了,但她完全不在乎,她滿腦子所想的只是柯靖宇,恨不得此刻來場大地震,讓千萬噸的鋼筋水泥都壓到他身上!
一上出租車,名彥就喋喋不休,提出各種殘酷的凌虐手段來對付柯靖宇,以求精神上的報復與發泄。
宛芸沒像往常一樣阻止,只默默听著,在心里閃過那些畫面。但很奇怪,在那些慘狀中,柯靖宇始終帶著玩世不恭的笑臉,如不死的超人,一點損傷他沒有。
回到公寓,宛莉已坐在沙發上,一臉期盼地等他們。
「怎麼樣?你們有沒有見到阿靖?他說什麼?」宛莉急急地問,有些喘氣︰「一切是不是誤會?是不是柯家人在搞鬼?」
天可憐見,宛莉竟然對那根本是一場玩弄的愛情還不死心,但見過柯靖宇本人的宛芸又能說什麼呢?
「別提了!那家伙徹底不是人!他炫?他酷?比我還不如嘛!呸!什麼東西!」名彥只會罵人。
「你們見到阿靖了?」宛莉拉著姊姊問。
「他一樣不承認孩子是他的,還說你太愚蠢無知。」宛芸輕輕說。
「所以你們沒有幫我討回公道?」宛莉跳開說︰「那我不是白白犧牲了?我的愛情和信念,甚至我的身體和孩子?」
「宛莉!」宛芸耳中充滿瘋狂的哭聲。
「我是凶手!我是白痴!」宛莉看著自己的雙手狂喊︰「果然沒有人會愛我!我笨、我不好,爸爸當年要帶的是你,媽媽夸獎的是你,名彥崇拜的是你。而我只有阿靖,他居然騙我毀我,我從心底被掏空了,而你們什麼都要不回來?!天呀!……」
名彥攔著再度要沖向姊姊的宛莉。
宛芸覺得頭浮了起來。一夜的奔波,未愈的病體,透支的體力和柯靖宇的刺激,她再受不住了,整個人往椅子上軟軟地倒下,腫白的臉像死亡了一樣。
※※※
二月天的陽光淡淡的投射在醫院的長廊上,像一條遺落的方巾。
宛芸坐在椅子上,等著和趙醫師談話。
宛莉回台中兩個多月,嘗試自殺過兩次。第一次吞安眠藥,獲救後大哭大鬧;這次是割腕,及時發現,但她醒來後卻不言不語,人也故意不認得,像得了自閉癥。
誰也沒料到那麼嚴重,因為宛莉從不是那種執著又鑽牛角尖的人。豈知一次感情的失足,就有如此難以收拾的後果?
她這些日子的哭訴全都集中在父親、母親、姊姊,對他們猛攻擊,對家庭猛批判;阿靖仍是白馬王子,只因為荊棘太多未出現而已!
宛芸這才明白,父母婚姻的悲劇也在宛莉心中畫下極深的傷口。宛莉的熱情、易受騙,不是天生的個性,而是病征,就像她的撕花瓣。帶菌了許多年,一旦受到感染,就全面性並發。
宛莉會不會以瘋狂來做為對人生的抗議呢?
五分鐘後,宛芸進入診療室。趙醫師是個年輕的女心理醫生,她們已經有多次的討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