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隨著年齡愈長,曉真愛愈深。榮軒一直有著廣闊的天地任他遨游,對兒女私情,他表現得非常平淡,有情又似無情,讓曉真充滿了不安全感。
上了大學,本以為可以變成真正的情侶,鄭家卻發生了一場大悲劇,使榮軒性情大變,把自己關在仇恨之中,與任何人都疏遠。不但在外面劃出一條無形的界線,內心更形成一塊寒徹凍骨的千年冰山,教人踫著就痛。
然後月柔出現了,一個好清純好嬌柔的小女孩,像不食人間煙火,未嘗人世辛酸。
盡避曉真知道一切是為復仇,但看見他們兩個人甜甜蜜蜜地出雙入對,仍忍不住受嫉妒的啃蝕折磨。
她耐心忠實在在榮軒身邊十多年,卻得不到這種費心追求與相伴,她幾乎希望自己也被他恨著。
表面上,她可憐月柔,要解救月柔,實際上巴不得月柔快點消失。
是她揭發了榮軒的真實身份與目的,並且月柔親自去赤溪鄭家,證實一切,但她真的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那麼不堪,鄭媽媽打月柔,榮軒推月柔,月柔驚惶地帶傷帶血逃月兌,從此再沒有出現。
曉直當場哭出來,她好後悔帶月柔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一日之內看盡初戀情人的殘忍丑陋,那等于是世界末日。若是曉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下去。
但眼前的月柔不僅活著,而且變成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她的態度那麼優雅自若,眼波流露著沉靜與智慧,真出乎曉真的意料之外。
為了那可怕的一日,曉真深受良心譴責,十年過得並不好,也因此想像月柔會被擊得體無完膚,一蹶不振;沒想到她還出落得如此高雅秀麗,完美得像一休養在溫室中長大的蘭花,沒受過一點風吹雨打,仿佛不曾有任何仇恨丑惡在她身上荼毒過。
「我一直想對她說一聲對不起。」曉真嘆口氣說。
「別自責了。」仰德輕擁住她︰「罪魁禍首是榮軒,該說對不起的是他。」
他們同時看向榮軒,榮軒的亮線仍膠著在月柔身上,盡避月柔早轉過頭去。他的表面冷靜淡淡,眼內卻閃著不易為人所察覺的火花。知他甚久的曉真,明白這是憤怒的訊號。
她心一驚,這些年來榮軒不曾再提沈月柔三個字,無論他對月柔什麼感覺,都不應該是憤怒呀!
雙方重要人物介紹完畢,員工各自散開,有大快朵頤的,有攀淡交情的,有暢言合作的,氣氛似乎相當融洽。
雅惠一點不浪費時間,馬上大刺刺地向沈家人走來。氣勢昂揚,仿佛身後有千軍萬馬隨行。
「我母親沈楊意秋女士。」紹光有禮地再介紹一次。
「我們也算老鄰居了,對不對?」雅惠皮笑肉不笑地說︰「只不過當年您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長夫人,我們是沒錢沒勢的小老百姓,見一面都困難。哪知道命運捉弄人,今天您的兒孫都成為盛南旗下的一份子,要稱我兒子一聲副總裁,這滋味不好受吧!」
「生意場上原本就是起起落落。我的兒孫都能屈能伸,沒什麼不可以受的。」意秋保持大家風範的微笑著。
「我可沒有那麼肯定,您家公子小姐都錦衣玉食慣了,還不知道三餐不繼之苦呢!」不等回答,雅惠又轉向紹揚︰「沈少爺,好久不見了!記得以前你還常往我家跑,左一聲伯母,右一聲伯母,叫得好親熱。怎麼去了美國就躲得不敢回來,像欠了我們鄭家不少債似的。看來,你也是絕情絕義沒心肝的人。」
紹揚根本不敢回話,怕更刺激雅惠。
這些話,明就里的人知道她句句夾棒帶棍,不明內情的人也覺氣氛髭尷尬詭。
「喔,對了!沈老夫人,我們近日正準備把赤溪大宅開放成民俗博物館。以前您住的時候,是毫不可侵犯,現在則人人都可進去參觀,您有什麼意見?」雅惠不懷好意地說。
「這原來是你們鄭家祖上蓋的,現在又歸于你們,我怎麼公有意見?」意秋回答,臉色有些慘白。
「赤溪大宅是鄭家祖宅,但被你們沈家住了幾十年,味道都變了,不如捐出去!」雅惠不客氣地說︰
「民俗博物館開幕那日,你們真該來,大家還可以在花園里聚餐烤肉呢!」
「好,有機會的。」紹光怕這個話題,忙打圓場。
「是呀!來日方長。」林聰江也插上一句。
雅惠突然轉向一直扶著意秋的月柔說︰「我差點忘了還有您的孫女兒月柔小姐,和我們鄭家也挺有緣的,還去過……」
「媽,夠了!」榮軒用冷硬的口吻打斷母親︰「讓大家去吃點東西吧!」
「我還沒敘完舊呢!」雅惠瞪了兒子一眼。
「愛敘舊,以後有的是機會。」聰江說︰「先吃飯,我肚子餓了。」
目送沈家人離去的背影,雅惠目光如火,滿心不甘。
「好一副母慈子孝,一家和樂!」雅惠咬著牙說︰「我們卻被他們弄得家破人亡。」
「雅惠,這是生意場合,又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呢?」聰江說。
「我受不了。」雅惠說︰「看到沈楊意秋和沈紹揚,我就想到和德及榮美的慘死,而他們還能好好站在這里。連法律都沒制裁沒胡良心這一條,太沒公道了。」
「你看看沈老夫人,她已經風燭殘年了,你又何必呢!」林聰江安撫說︰「念幾聲佛號消消自己的氣吧!」
雅惠看著心事重重的兒子,不禁埋怨︰「你怎麼不來幫腔,反而還阻止我呢?」
「正如舅舅所說,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呢?」榮軒淡淡回答︰「他們已是網中之魚了。」
他的視線又飄向月柔。
月柔的胃愈來愈不舒服了,意秋堅持不退縮,再留一陣子,紹揚只好相陪,月柔卻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有人走過來,定楮一看,竟是曉真和仰德,她真沒想到會看見他們,手中的果汁差點打翻。
「嗨!沈月柔,還記得我們嗎?」仰德友善的笑著。
怎麼忘得了?一個是榮軒的女朋友,一個是榮軒的好朋友。
仰德幾乎沒什麼變,只換了一副眼鏡,胖了一些,曉真則多一份少婦的滋味,長發燙成短發,最教人吃驚的是她的孕婦裝,她懷孕了?她和榮軒結婚了?
「你們好?」月柔發揮最大的自制力。
「真的好久不見。」曉真誠懇地微笑︰「我看起來很好。」
「她也是,而且要做媽媽了,預產期是幾月?」月柔把話題扯離自己。
「九月。肚子還很小,對不對?」曉真像每個準媽媽一樣,最愛這話題。
「這是你的第一個寶寶嗎?」月柔決心守住這個安全的題目。
「是呀!」曉真掩不住斑興︰「我和仰德都過三十歲了,一直都期待有個孩子。」
曉真和仰德?真教人意外?曉真沒嫁給榮軒,又是怎麼一回事?月柔滿必迷惑,表面仍很鎮靜。
「听說第一胎都比較小。」
「我也听說,但還忍不住擔心。」曉真說。
「爸爸和媽媽身體健康,寶寶都會很好的。」月柔說。
她和曉直能這樣親切話家常,似乎很不可思議,過去也許沒有那麼難以面對。
「我在想,或許哪一天我們應該聚聚……」
曉真話說到一半,倏然而止。月柔感覺後面有人,看曉真怪異的表情,她馬上想到榮軒,頸背不禁發毛。
「榮軒!」仰德的招呼很勉強︰「今天宴會很成功。你試過那道鮭魚派嗎?很不錯的。」
他已經站在她身邊,如此之近。月柔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既陌生又熟悉。只要一轉頭,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曾親密地觸模過的每一個線條,每一寸肌膚……她再也無法忍受,幾乎想也不想地說︰「對不起,你們聊!我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