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什麼金主,那錢是……」雲朋突然閉嘴,「你不會套出我的話來的。」
「我也不想套。」信威說︰「你就直接對程子風或劉家志說,敏敏已是我的人了,由我來供養。房子、錢都退回,我甚至可以賠償損失。」
「你瘋了!俞信威!你從來不是這樣的人!」雲朋沮喪地說︰「我說過,敏敏不是任何人的情婦!你是鬼迷了心竅,為什麼如此執迷不悟?」
哀莫大于心死,敏敏冷冷地道︰
「不必問雲朋,我自己可以回答你。我替劉家志拒絕你,我和他合作關系良好,我不願換包養戶。」
「敏敏!」雲朋臉色發白說︰「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要相信這些,我們就成全他。」敏敏看也不看信威,幽魂般地說。
「你總算說出來了。」信威聲音中有著說不出的譏諷與滄涼,「但你已不再完美,他還會要你嗎?」
「我很會偽裝,不是嗎?」敏敏走到門口,對他們說︰「請吧!我無法再奉陪了。除了公務,我不想再和俞家相關的人有任何瓜葛。」
「敏敏!?」雲朋叫她,有著懇求。
信威只是瞪著她,頭發一片凌亂,使他的面孔上有歷劫的錯覺,仿佛他亦受到傷害。全是騙人,騙人!
他們一前一後把租來的車子開走後,敏敏整個人崩潰,她跪在地上忍不住痛哭失聲,屋內回蕩著她的悲切,一牆晃過一牆,直到她充滿著疲累,欲哭無淚為止。
信威從頭到尾都不曾真心過,他只是一幕劇、一幕劇編導著,她只是他手中一個傀儡,被牽引玩弄著。他在聖誕節對她的告白,是一段精心策劃的演出,而她竟信以為真,還發自內心地感動,進而對自己的感情一寸寸交出,他真是徹底看不起她,將她踩到腳底。
每一次嬉笑,每一個關懷,每一句殷殷問候,每一回令人心悸的眼神交會,曾有的思念、喜悅、痴嗔、相守,都是假,都是笑話而已。何需哭呵!悲至絕處,應該仰天大笑三聲才對,人生原本是荒謬的,不是嗎?
她不知道外面也有一場荒謬的追逐。雲朋先馳離,繞完山路,在山腳下一條大路旁等信威,想質問他對敏敏莫名其妙又殘忍無比的傷害。沒料到信威無視于他的喇叭聲,呼嘯而過。雲朋只有放開煞車,猛踩油門,像警察捉拿逃犯般,緊追不舍。在市區內還好,一上了高速公路,兩人都瘋狂地飆起車,信威就是不願停下來與他交談。後來實在是太危險了,雲朋才放棄,招來警察事小,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那可後悔都來不及。他放慢速度,信威並沒有,一溜煙就消失在車潮中,希望這拼命三郎式的開車方式,沒要他的命。雖然信威實在真該死!竟去惹到敏敏。無論敏敏怎麼拒絕他,雲朋一定要保護她,別再受信威的騷擾與傷害。
敏敏開心地從永安基金會的辦公室走出來,她被錄取了。會長江女士看起來非常和藹可親,兩人談了半個小時,她就當場錄用敏敏。
永安的服務範圍在于社會弱勢的一環,以前偏向會造成不安與混亂的成年人,近日由于被虐及販賣兒童的增加,已開始成立兒童服務部門。
這是炎熱的八月,敏敏回台灣已兩個月了,她是到第二個月才開始找工作,或許是她起步晚些,機會都被別人佔了,少數幾個面談後也沒下聞,沒想到這江會長做事如此爽快,馬上拍板定案,值得慶祝一番。
敏敏走出這十五層的白色建築。由舒適的冷氣房步入熱浪中,路上行人真不少,個個行色匆匆。由于心情松懈,她開始瀏覽四處的景色。這新成立的商業區,大樓都新穎高雅,馬路寬敞干淨,幾排椰子樹女敕怯怯地迎風招展,一切看來極有規劃,連走過的男男女女,穿著打扮都比較摩登講氣派。
她走向那棟最漂亮的三十層樓大廈,全玻璃面,映著藍天白雲,立體凸顯的外表,就如群樓中的貴族。大廈旁有個餐廳叫「雅禮」,也許可以叫杯果汁喝喝。
到了雅禮附近,不經意一看,那樓赫赫瓖著四個大金字「俞慶大樓」。敏敏心一驚,怎麼那麼巧,她竟走到信威和雲朋上班的地點;而且更糟的是,永安的辦公室就在斜對面,台北這麼大,為何就這麼冤家路窄?
回台北幾天以後,雲朋曾來電話,語氣是抱歉的、擔心的,他說︰
「敏敏,你還好吧?!都是我害你的,信威原是為了保護我,沒想到他卻不相信我,那麼不分青紅皂白。他以為你是他所認識的一般無聊女子,居然佔你便宜,我一定要替你討回公道。」
「張大哥,一切都過去了。」敏敏淡淡地說︰「不管他如何看我或對待我,我都不想再提起。我現在很平靜,只想和盈芳好好過日子。」
「我知道信威狠起來是極攻心計的。」雲朋說︰「你能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口口聲聲指你是劉家志的情婦,而你竟也承認?那天我們三個人都有些瘋狂,我到現在還想不透。」
「怎麼說呢?」敏敏沉默半晌,她能說她愚蠢被騙,既失了身給信威,又胡涂地愛上他嗎?
「我之所以問,是因這事因我而起。」雲朋遲疑一會又說︰「而且我懷疑他不會就此罷手。」
「他又能怎麼樣?」敏敏不解地說︰「我已經不當你的競選助手,又盡量不見面,他還有什麼理由不罷手?」
「你沒發現嗎?他的主要目標已不是我和你,而是你和劉家志,他以為劉家志在供養你,而他想取代劉家志的地位。」雲朋一邊思索一邊說。
「如果針對劉家志,又更不合理。」敏敏說︰「他和家志根本天差地遠。」
「但他們有個共同目標,就是你。」雲朋指出來。
「我?」敏敏更是一頭霧水。
「所以我才要問你和信威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雲朋居然用律師的技巧繞一圈套她話。
敏敏仍三緘其口。
「唉!」雲朋說︰「因為是信威,我才替你操心。他那人心腸比別人多好幾轉,想的不說,說的不做,像連環套一樣。我知道他對你仍有企圖。敏敏,你要小心,信威的脾氣是想要的一定會得到手,否則不善罷甘休,我怕他還會來招惹你。」
「他說過一句話,只要你當我律師一天,他就和我沒完沒了。」敏敏說。
「這怎麼可能?!我是何姆姆所委托要照顧你一生的呀。」雲朋說︰「我才不理他,我反正豁出去了。」
「至少到明年一月,我滿二十五歲時吧!」敏敏說︰「這之前,我們少見面、少聯絡,我想就不會有事的。」
「可惡的信威,連我的工作、家務都管,沒想到我和他會鬧成這種可笑的地步。」雲朋口氣無奈地說。
「都是我。」敏敏悲從中來說︰「我覺得自己像個克星,到處給人惹來麻煩。從世雄和家志,到你和俞信威也為我鬧翻了。」
「敏敏,千萬別這樣想!」雲朋急急地說。
「我再也不是你的幸運符了。張大哥,我們還是暫時保護距離,尤其在你競選期間。俞信威說的也有道理,人言可畏,人心難測,只怕我會成為你的絆腳石。」敏敏說。
「唉!」雲朋沉思良久,才說︰「好吧!但我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你,希望因此信威就不會再找你麻煩,雖然我內心並不樂觀。我還是會隨時注意他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