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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逃了,站不起來了。聶曉楓,上一次離開時,你的勇氣就消失殆盡了。
倫敦的夜是璀璨的,依坐在陽台的欄桿上,紀瀟端著她鐘愛的名酒,睇著倫敦的夜色,平靜的面容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美人兒坐在那,兩條修長的腿就那麼隨意地懸空晃蕩著。單手支著欄桿,無心地晃著杯子,清澄的液體在高腳杯中旋出另一個世界。明亮的眼楮映著月亮,短短的頭發被夜風挑逗得輕輕飛揚,露出潔白細膩的玉頸。嫵媚不失清純,一個嬌艷的孩子。越過燈火之上的倫敦夜空是深沏的藍色,有絲綢濃郁的質感,深具誘惑,似乎想把陽台上的天使也吸引進去,變成星光。
她好象有翅膀!抓住,不然會飛走。凌宇剛走出浴室,就看到這幅「美人望月圖」,立刻沖動地將她抱緊,拖離陽台。
「凌宇,凌宇。」紀瀟被弄得莫名其妙,「怎麼啦?」
凌宇一言不發,直到將她抱至沙發上,仍摟著不放。
「你怎麼啦?」自動放下酒杯,紀瀟抽起一旁的毛巾,很自然地替凌宇擦干頭發。他的臉色怎麼又這麼難看呢?
「宇。」沉默了一會,凌宇終于開口了。
「嗯?」紀瀟一愣,「沒下雨呀?」
「我要你叫我『宇』!」心情已經很壞了,她還裝胡涂!
紀瀟的動作明顯地慢下來。
「曉,」捧著她的臉,「叫叫看?」凌宇鼓勵她。
「怎麼好好的……」嚅動一下嘴唇,吞吞口水,半晌,紀瀟笑了,「很肉麻耶!」
「可是,你以前都這麼叫的呀。」凌宇環緊她的腰,不讓她跳開。
「胡……」說。她以前哪有這麼親密地喊過他!她只會「老大!」,「龍首!」地喊來喊去.「人家現在失憶,很不習慣的。」嘿嘿,她現在可懂撒嬌了。
「不是什麼事都能拿失憶當借口的,你答應我要適應的。」凌宇焦躁極了。
「可是,可是真的很難嘛。」他那句話什麼意思,難道被發現了?
「算了。」凌宇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閉了閉眼楮。「下次不要待在那麼高,又危險的地方。」
「那兒風景很好。」躲在凌宇懷里,紀瀟的聲音悶悶地,老大何時有恐高癥了。
「但是我會擔心,會害怕。」
「嘻,原來你也會害怕。」老大說什麼?她猛然抬起頭,「為我嗎?」又有想哭的感覺了。
「對,為你。」輕輕地吻上她的耳垂,凌宇很坦然。
「可是你是——」激烈的話語消失在僅存的理智里,不!不!不!他是無所畏懼的龍,不該有讓他害怕的東西。但現在,是她,一個脆弱的逃兵,讓他有了害怕的感覺!這……「曉,」凌宇的唇貼在她耳邊,「你想起什麼了?我是誰?」
「你,是凌宇呀。」
「我是宇,你的宇,無論去天堂還是下地獄都會跟著你的宇。」凌宇呵呵地笑著。
「不要承諾,不要承諾!」她猛然抓緊凌宇。
「為什麼?你不相信嗎?」
「不,我相信!可人死是很簡單的事。如果我剛剛掉下去——」
「曉。」凌宇皺眉,他不喜歡她詛咒自己。
「或者一發子彈打中這里,」她摀住自己的心,「還沒感到痛就死了。」
「曉!」這是警告了!凌宇傾身要吻她。
她激烈地躲開凌宇︰「不要陪我下地獄,不要去。」
「你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去地獄,而不是美好的天堂呢?」難道她的魔障還沒解除嗎!
「因為我……」
「說呀。」
「我……」不,不能說!說了凌宇就會懲罰她,放棄她了!「我,我的頭好痛!」她蹲去,整個人無力極了。這倒不是裝的,那些該死的槍聲!又來了!
「曉,好了,好了。來,休息吧。」心疼地抱起她。凌宇不忍再追問,把她抱進房里,放在床上哄她睡下。直至听見她平穩的呼吸,才起身,離開臥室。黑暗中,凌宇的眉頭緊鎖著。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點燃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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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吃飯。」
「——」
「吃完飯再弄。」
「——」
「嗯——」
「不要坐在那里不動。」
「等等……」
「曉。」凌宇挑眉,這小妮子根本沒听見他說話。這都要怪那通該死的電話!
事情的起因是︰今天早上,紀瀟所屬的科技公司來電通知她還有剩三天時間來完成她這次的應用程序設計。由于紀瀟這陣子又是車禍,又是凌宇,小日子過得太舒坦,根本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這下可好,她已經連續工作了八個小時,看來還有繼續的可能。
無奈,凌宇把飯萊捧到了紀瀟嘴邊。
「啊——」
「喔。」紀瀟一口吞下去,眼楮卻沒離開熒幕,手指敲打著鍵盤也沒有遲緩一步。呵,她是真的陷進去了。凌宇抽空掃視了一下計算機熒幕。咦,只是普通的應用程序,需要做得這麼精細嗎?他又調回頭去看著紀瀟,專注、投入的眼神。不對,對她來說,這根本是小菜一碟,完全不需要這麼辛苦。那她是在回避他嘍?因為他昨晚的逼問?還是……凌宇心下有了主意。不露聲色地喂她吃晚飯,還體貼地抹去她嘴角的食物殘屑。嗯,可能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不行了,撐不下去了。眨眨困頓的眼皮,都凌晨兩點了,凌宇大概睡了吧。紀瀟決定不再用黑咖啡來虐待自己,飛快地輸入最後的指令,完成這個早就可以完成的低級設計。睡覺!睡覺!她不要再裝出一副忙碌的樣子了,迷迷糊糊地起身,向臥室走去。
嗯,凌宇怎麼走出來了。他,還沒睡嗎?
「弄完了?」低沉,慵懶的聲音,有催眠的作用。
「嗯。」整個人掛在凌宇身上,好暖和喲。她舒服地蹭來蹭去。
「想睡就上床去。」凌宇抱起她輕放在床上,「你可忽略我整整一天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著。
「陪我。」任性地拉住他,他的聲音好听,可以當作催眠曲。
「好吧。」凌宇苦笑,靠著她躺下。陪她?純睡覺罷了。
「嗯。」她很安心地又向凌宇懷里縮了縮,有時,做個小女人還真不錯呢。
「曉。」他忍不住又去撫弄她的耳朵,小巧的耳垂,曾經掛著一只精致的碎銀耳環,作為暗龍之風的標記。可如今,小耳朵上空無一物,連耳洞都快看不見了。可見,她拿下耳環已經很久了,又改了名字。她是單純不想被找到呢,還是干脆要與暗龍劃清界限?「你的耳環呢?」凌宇不自覺地問出聲,他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什麼耳環?」紀瀟隱隱听見凌宇的問話,腦子卻沒有轉過來。她只有過一只耳環。
「暗龍之風的標記,記得嗎?」是他繼任龍首後,親自為她戴上的。可是她都忘記了。
「嗯,小巧……的龍形,刻著司風的標記。」她過去很寶貝地。
「——」凌宇一愣,她記得嗎?「曉?」
「噓,別吵,讓我睡。」他說話就好,干嗎讓她思考嘛!
「曉,耳環還在嗎?」他試探地問,整顆心都懸起來了。
「在。耳環……保護……雲煙。」嗯,雲煙好象在夢里向她招手呦。
「曉,是那個邵雲煙嗎?」凌宇的心沉下來,也許……「……」
「曉?」低頭去看,毫無危機意識的可人兒,已沉人夢鄉。
也許她只是說胡話吧,凌宇替她掖好被角,撫去她額前零亂的留海。光潔明淨的額頭,健康的膚色,沒有一絲憂慮的跡象,想象不出她前不久還經歷了一場險象環生的車禍。但是,凌宇還是抽回了手,走人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