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依蓮在旅行的路上踫到了蘇家老大,從他那里知道她進了蘇氏服裝公司,埋怨她幫自己討厭的人。"依蓮,我想過要征求你的意見,不過我還是自己決定了。"唔,這就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了。
依蓮不說話,但馮椿知道她听著。
"我想重新開始,在國內我無法單獨作業。我不是裁縫,也沒有完美的縫紉技巧。我是設計師,蘇家的人只是恰好出現而已。當然,我覺得蘇紀槐能看懂我的衣服。"
依蓮不說話。
"他是打板師,我希望可以合作愉快。我不會再將一切托付給別人了,我要自己來,我總能在現實和理想中找到平衡的。"她在說心里話,從事情開始後,第一次對自己坦白。她一口氣說下去,"依蓮,我無法放棄。我喜歡這事業,不再努力一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呀。"她嘆了一口氣,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情結,好像被系了纜繩的船,無論駛出多遠,總有歸航的一天。服裝設計是她的航道,她無法回避。
"那就去吧。在蘇家也沒有關系,加油。"有片刻的沉默,然後電話斷了。
她很感動地站在那里,眼楮里濕漉漉的。求救電話真的有用呀。依蓮不是特地打電話回來了嗎?不是對她說"加油"嗎?
馮椿站在那里,看著信號慢慢消失,手機屏幕暗下去。這里不過是個中轉站,明天她的朋友又將流浪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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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呀,蘇紀槐試圖將視線轉到別處,心理不平衡地嘀咕著。為什麼她有那麼多時間講電話,而不盡快去畫她的設計稿,不去弄點東西犒勞他這個苦力,不來陪他說話……
懊死!他忿忿地轉個方向,干嗎要她來陪,難道他還會缺少講話的人嗎?哼哼,只要他想,只要他微笑,要多少女孩子就有多少女孩子……
混蛋!他的頭沉重地低下了。女人真是電信事業最大的貢獻者,她們打電話時總有那麼多話可說。重要的是,這些話為什麼不對他說?!
等一下,蘇紀槐!他問自己,你腦子壞了嗎?你想听一個女人嘮叨嗎?你已經在這個女人身上花費太多心思了,你好不容易把她拐進公司,難道現在還要攪進她的私事里去嗎?可憐的蘇紀槐,你一定是累了、餓了,才導致心力交瘁。好了,讓馮椿和她的電話見鬼去吧。他迅速抬起頭,一鼓作氣站起來。
"你去哪?"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蘇紀槐迅速轉頭向下看——馮椿坐在那里,似乎被他的行動嚇到了。
"活動一下手腳。"真的坐久了,腿都麻了。他重新坐下來。
"蛋糕和烤肉。"她將盛滿食物的碟子遞到他面前,也算盡了地主之誼。
"吃不完可以打包吧,"他毫不客氣地將食物全部端過來。哎,蘇紀槐呀,你就是那種即使縮在角落里,也無法讓人將你忘記的出眾角色呀。
"唔,味道不錯。"
這樣的人也可以被稱為蘇家小狼嗎?馮椿想起依蓮下的定義。光看他的吃相的話,相信大多數女人都會把他當做可愛的小狽的。這話可真有點壞心眼了。
"電話誰打來的?"他裝做理所當然地問到。
"依蓮。"她答得倒也順口。等等,她干嗎要告訴他?!
"哈,那個總在流浪的瘋婆子。"是她呀,那就不用追究了。快轉移話題吧。
"什麼瘋婆子?!她不過是個被你們蘇家追得到處跑的可憐女人。"馮椿果然上當,立刻搶著為朋友辯護。
"小姐,你弄清楚,只有我大哥在追她,而且我不想談他們兩個。"他不要為那對笨蛋浪費口舌。
"有你這種冷漠的小叔,難怪依蓮無法在蘇家呆下去。"她為好友忿忿不平。
"我可沒招惹她。她要是肯呆在家里,沒人敢動她一根汗毛。"除非那人想被他家老大打死,"她不想做我們蘇家的女主人,這不是我的錯。"說來,他和依蓮的關系原先還是不錯的。
"是嗎?那她為什麼要離開呢?"她當然知道這不關蘇紀槐的事,但話說到這分上,那就非爭個輸贏不可。
"我敢打賭,那女人一定長了八只腳,跑得比兔子還快。"他不甘心受到馮椿的無理指責,卻笨到將話題扯得更遠,"流浪是她的習性,誰也拿她沒辦法!"該死,這是一次失敗的轉換話題。
"你!"馮椿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些男人總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雖然,女人也一樣),"虧依蓮還幫你說好話來著。"
"哈,不可能。"依蓮已經將對大哥的厭惡轉化為對整個蘇家的厭惡,他是被株連的倒霉蛋。
"是嗎?"馮椿冷笑,"那我就不必對你說謝謝了。"
她意氣用事地奪過蘇紀槐手中的碟子。
"等一下,什麼意思?"他拉住欲起身的馮椿,他還沒吃完呢。
"依蓮對我說在哪沒關系,"她非常激動,氣得滿臉通紅。她討厭蘇紀槐的大男子主義,他不會明白有些人、有些話對她多麼重要。
"她說加油!"
一秒,兩秒……
"噗嗤。"蘇紀槐笑了,他覺得馮椿有時真的很可愛。他先是漏氣似的撲哧一笑,接著雙肩劇烈地抖動起來。他笑得那麼厲害,以至于馮椿也跟著晃動。
"蘇紀槐!"她咬牙切齒,這男人居然用如此惡劣的方式表達他的輕蔑!她氣得渾身發抖。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一定以為他們雙雙觸電了。
"對不起,對不起。"哎喲,他笑得太過分了。他抽出一只手奪過她手中的碟子,然後扶住她的腰,半強迫性地使她站起來,"來,我們進去說。"他可不想再讓那些老爺爺老女乃女乃看戲了。但不知道,他的動作在旁人看來仿佛情人一般親呢。
"你嘲笑我的友誼?"她是那麼的生氣,烏黑的大眼楮緊緊地盯著他看,憤怒使她忽略了身旁的一切,以至于被帶進了店里仍不自知。
"我沒有。"他將碟子丟在台子上,開始解釋,"我為自己的失態道歉。我只是想依蓮要是在場,听見你如此維護她會有什麼樣的表情。想想看,那個表情平淡、總想躲開人群的女子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他忽略了友誼對她造成的巨大影響。
"那麼你是嘲笑我的激動?"她冷冷地問。天啊,他的想象力真豐富,她可想象不出,但是她不能笑,一笑就會讓蘇紀槐將這個話題輕松帶過。
"沒有。"他含笑搖頭,依著台子看著她說,"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她真的有二十三歲嗎?她真的是從小在國外那種人際復雜的服裝界長大的嗎?
"究竟是什麼物質使得一個詞語就能將你打動?而且如此偶然,完全不能掌握?"更令他好奇的是,依蓮是如何不假思索打動她,就憑一句加抽嗎?他真想掌握這種本領呀。
"你不用說得這麼好听。"她不自在地別開臉去。說不定這家伙只是想諷刺她的單純。哼,瞧著吧,她也不是那麼單"蠢"的!"你最好說真話,我雖然不太懂自己的心理構造,不過我起碼知道依蓮說的是真話。"
"真話?"他撇著頭玩味著這兩個字,用著玩世不恭的口氣說,"適齡二十三歲的測謊儀,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沒有說真話呢?"
"我相信自己的心靈。蘇紀槐,你只說了一半的真話。"她說話的樣子像個巫婆,她的眼楮像波西米亞女郎的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