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尷尬地望了朱海東一眼,聰明地不答反問︰「老板,你搞定『花店西施』了嗎?」
花店西施是巷口花店的老板娘,三十幾歲的離婚婦女,有個七歲小男孩,大胡子對她一往情深,但是礙于小男孩對大胡子的排斥,兩人之間一直沒進展。
「哈……那個小表頭終于被我收服啦,我再過幾個月就要結婚嘍!」三年多的努力總算有結果,大胡子笑得開懷。
「真的?恭喜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未央也替他高興。
大胡子來回看看他們兩人,又把話題轉回來。「妳呢?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他們兩個看起來很速配,互動也很有默契,應該是交往穩定的情侶關系吧?
「老板……」未央齜牙咧嘴地以眼神警告他「別再問了」,大胡子總算明白了她的暗示,乖乖閉嘴,但是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對了,」大胡子總算想出一個新話題。「妳之前不是說需要一台計算機?買了嗎?」
「沒∼∼」她很配合地搭腔。「計算機好貴喔,我還沒存夠錢呢!」她連吃都吃不飽了,哪有閑錢去買這種奢侈品?沒錯,對一般家庭而言是必需品的計算機,對她來說還是件負擔不起的奢侈品。
「那剛好,我剛換了一台新的,舊的就送妳吧。」
「哇,太棒了!」未央好樂。「大胡子,謝謝你!」
「但是計算機的速度有點慢喔。」
「沒關系啦,反正我也只是打打字而已,能用就好。」
「你們今天有開車嗎?我去搬來給妳。」
「今天不方便,我改天再請人過來搬吧。」改天再請阿雄過來幫忙載好了,反正經她介紹之後,他也成了這里的常客。
「等一下,」朱海東納悶地打岔。「坐出租車不就得了?」
「不行,要八十塊錢耶!」未央馬上搖頭否決他的提議。「太浪費了!」比她一天的伙食費還貴呢!
「……」八十塊錢的出租車費喊貴!他不禁納悶她是怎麼解決「行」的問題?「請問……妳平常的交通工具是什麼?」
「雙腳和公車。」她回答得很認真。「三個公車站以內,走路;不趕時間,走路;其余時間才搭公車。」
「天啊!」他今天總算開了眼界。「我真是敗給妳了!」這人肯定是鐵公雞轉世。「妳家離這里多遠?」
「七站。」她向來都是用公車站數來測量距離。
「我幫妳搬回去。」只搭七站的公車,應該不成問題才對。
大胡子好心提醒。「滿重的喔!」十五吋的傳統顯示器和主機,可不輕哪!
「沒問題,我可以。」在女人面前怎麼可以示弱呢?更何況為了彌補稍早的「失言」,別說計算機,就算是冰箱他都會扛!
「你還好吧?要不要讓我自己拿一樣?」看著一手抱屏幕,另一手抱主機,在十度以下的低溫天氣里還能滿頭大汗的朱海東,未央有些于心不忍。
他抱著計算機陪她搭了七站公車,再從公車站牌走上二十幾分鐘的路程回家,沿途沒听他發出一句抱怨,更是讓她過意不去。
早知道就跟大胡子借點錢,坐出租車算了!
「不用了,只要告訴我妳家在哪里就可以了。」他無視于雙手不斷傳來的酸痛感,緊咬著牙逞英雄。開玩笑,這麼重的東西怎麼可以讓女生拿。
早知道還有這段路要走,他先前一定會堅持搭出租車,而不是耍帥。經過今天的「操練」後,他有預感,明天手一定會酸痛到舉不起來。
「就在前面那棟公寓。」她手指前方不遠的四層樓公寓。
「呼……」他露出「還好」的表情。只要再撐個一分鐘就到了,全身頓時覺得輕松,步伐也格外有力。
「可是……」她實在很不想潑他冷水,可是又不得不說。「我住在頂樓加蓋……五樓耶……」
嗚∼∼他簡直欲哭無淚。以後再也不要逞英雄了啦!
爬上陰暗陳舊的樓梯,他的眉也越皺越緊。這地方又舊又髒,看起來治安也不太好,她一個女孩子住在這里安全嗎?
好不容易拖著步子爬到五樓加蓋的鐵皮屋,看到她那扇一擊就破的木門,他的臉立刻不滿地拉下--
「這扇門根本不堪一擊!」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輕易破壞這道爛門。「怎麼不修一修呢?出了事怎麼辦?」
她笑笑。「我在這里住了好幾年了,不會有人來這棟破屋子的啦!」自從搬出孤兒院後,她就搬到這間便宜的小套房居住,一個月房租才四千五,其它當然不能要求太高。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現在治安這麼差,沒人敢保證不會出問題。
「放心啦,就算有小偷來,也佔不到便宜。」她自嘲地打開門,讓他看清楚別無長物的套房。「你看,里面根本沒有值錢的東西。」
電視機是人家不要的老舊機種,桌子是撿的,椅子也是撿的,除了他剛放下的二手計算機還有些價值外,她實在看不出還有什麼能偷的?
「妳就不擔心妳自己的人身安全嗎?」這里最值錢的當然就是她了,她難道不知道自己長得很「危險」嗎?
「擔心也沒用啊!」她只負擔得起這里的房租嘛。
就算先前不知道她的經濟狀況,看到她住的地方之後,也能完全理解了。「我有一間房子,妳暫時先搬去那里住吧。」那是他以前臨時起意買的一問房子,只是從來沒有機會去住,剛好可以安置她。與其擔心她可能會發生什麼意外,他寧可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用了,謝謝你。」他的好意,她只能心領,因為她沒有理由接受。
「我那里絕對比妳這問房子好。」二十四小時的大樓警衛管理,安全自然不在話下,更不用說舒適感,專業設計師的裝潢還會比這里差嗎?
「我知道你的房子絕對比我的狗窩好,但我憑什麼去住?」說到底,她連他的朋友都稱不上呢!
「這……」她說的沒錯,他們兩人的關系雖然有些曖昧,卻沒名沒分,他以什麼名義讓她住他的房子?
但一看到她這間沒有安全可言的套房,他實在又不放心。他走進屋里左探右瞧,仔細地檢查一遍,發現這間屋子的保安有很大的問題,完全沒有鐵窗保護,只要從隔壁的頂樓就可以跳到她這一棟,這樣的房子怎麼能再繼續住下去?
她以為他是受不了她住的地方破舊,才皺緊眉頭走來走去。的確,跟他家比起來,她住的地方真的是「寒舍」,又冷又窮,但她少得可憐的薪水只能負擔這樣的生活,她並不覺得羞恥。
「你要不要喝杯水?」雖然她提供不了象樣的茶點,一杯水倒是沒問題。
「……不了。」他想了幾秒,搖搖頭。「時候不早,我要回家了,妳自己也早點休息。」他婉拒她的邀約,急忙揮手趕回家。
罷才巡過一遭之後,他已經想到該如何改善她的安全問題,急著回家聯絡相關事宜。
不明所以的未央卻誤會他是落荒而逃,向來堅強的心狠狠地揪痛好幾下。看著他的背影,後天培養的樂觀個性讓她忍不住輕輕自嘲--
「唉……不被我嚇跑的男人,可能還沒出生吧?」
但一聞到頸上的圍巾隱隱傳來屬于他的清爽氣味,一滴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滾落,落在米色的克什米爾圍巾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