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打折買來的新襯衫,一臉斯文相的藍松喬扶了扶金邊眼鏡,沒想到「前妻」打扮起來仍然青春洋溢,她前陣子不是還痛不欲生嗎?啊,懂了,她是故作堅強,想挽回一點顏面。
「原來離婚這麼簡單。」苗馥雨有點感慨。
結婚那麼難,要說服父母,提親、選喜餅、挑禮服、拍婚紗照、挑婚戒首飾、決定訂婚和結婚的飯店、預算多少、禮金要怎麼收、結婚後住哪里、布置新居、敲定蜜月地點……
相形之下,離婚這麼簡單。
為難的,只有心。
藍松喬有點尷尬。「馥雨,謝謝你沒有為難我,我實在沒辦法……」
她還沒說什麼,就見門外匆匆趕來兩名女子,一個大月復便便,一個拖著一個小男娃。她很不想打招呼,但還是與抱小孩的少婦淺淺地一笑,「松月,你怎麼也來這里?」
藍松月一臉焦急的問︰「大嫂,你還沒簽字離婚吧?我听這女人說大哥今天一定會離婚成功,便趕過來想阻止,結果這女人居然跟我搶著坐計程車……大嫂,你絕對不要簽字,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她其實比苗馥雨大二歲,但是早婚,所以也佩服苗馥雨不到二十四歲便嫁了,而且把錢看得很淡,對夫家每個人都大方,不在乎小泵常回娘家當女兒賊,有好吃的還會留一份給她,自然感情好。
苗馥雨不受任何感動。如果老公不愛你,小泵看重你有意義嗎?
她搖搖頭。「松月,我已經不是你大嫂了。以後在路上遇見,叫我的名字吧!」最好永遠不再見藍家的人。
大月復便便的女人歡呼,抓住藍松喬的手臂,「親愛的,我們的愛情終于勝利了,恭喜你離婚成功!本來我還擔心她會刁難你,故意拖延時間不肯簽字,現在我終于放心了,我們的孩子也會高興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藍松喬不免尷尬。哪有婚外情的對象,特地跑來戶政事務所確認男人是否離婚成功?!但是看周凌霜的肚子都大起來了,他也不好責備。
藍松月氣得「哈」了一聲。「長眼楮沒見過比你更囂張的小三了,要不要干脆現在馬上辦結婚手續?哥──你真的要娶這個女人嗎?當初松杰要換心髒,家里沒錢,你跟她開口借,她不是一口回絕嗎?」
藍松喬一臉不自在。「那些事都過去了,你現在說這些干什麼?好啦,什麼話都回家再說。」
苗馥雨早已悄悄地走了。
周凌霜一臉勝利的表情,因為男人挺她,撫著月復中的胎兒,篤定得很。她與藍松喬是大學班對,兩人同年,又在同一所公立國中教書,她早知曉自己有一天定能敗部復活,即使苗馥雨比她年輕貌美,今日也輸得慘兮兮。真愛無敵嘛!
藍松月的眼底掠過一抹憂傷。「大哥,做人不能這樣,大嫂她對你一見鐘情,天真的相信你只愛她一個,所以執意嫁給你,松杰換心髒的手術費是她幫忙出的,雖然松杰只多活了一年,但我和媽心底都感激大嫂,認定她是藍家的好媳婦。而且,你們現在住的高級公寓也是大嫂的爸爸送的,結果你卻把大嫂一腳踢開,霸佔房子,準備和這個自私的女人雙宿雙飛,這說得過去嗎?」
藍松喬有點老羞成怒,「什麼霸佔?房子在我的名下,自然是我的,而且還有五、六百萬元的貸款,你以為很輕松嗎?」不提岳家已付了一千多萬元。
周凌霜偏頭斜睨著未來小泵,輕蔑道︰「松月,你太不懂事了,你哥好不容易要開始新生活,你干嘛盡說喪氣話?那時候我的錢全被我媽拿去投資,不是存心不借你哥。而且說起來,你哥可以說是為了松杰龐大的手術費才娶了苗馥雨,根本不是真愛,你哥為藍家犧牲得還不夠多嗎?」
「犧牲?這種話你也敢說。」藍松月罵道︰「大嫂比你年輕、比你漂亮,而且慷慨大方、家事精通,娶這種老婆是上輩子燒好香賺到了,什麼犧牲?」
「但是沒有真愛是撐不久的!」周凌霜也生氣了,誰喜歡被比較?而且還比輸了。明明她才是勝利者!
「你們兩人,枉為師表!是大嫂年輕天真,所以沒有鬧到學校去。哥,我以為你的福氣比我大,所以娶到大嫂,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藍松月一古腦兒發泄完,抱起兒子走了出去。
「我們兩人都是公務員耶!松月她在跩什麼?」周凌霜嘀咕。
藍松喬的臉色難看得很,過了一會,才和周凌霜一道回去。
戶政事務所的人員和來賓,總算看完了一出鬧劇。
拜連續劇所賜,如今小三囂張的嘴臉,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十分淡定。
靠邊邊的一張小桌椅,由兩名戴著棒球帽的年輕人佔用許久,從藍松喬焦急的等待苗馥雨來辦離婚手續,一直到藍家的人離開,兩人一直當低頭族,除了看手機,幾乎將戶政事務所承辦的業務項目全研究遍了。
台灣還不允許同性結婚,他們是來申請改名的?
這時兩人同時站起身,超過一八○的身高十分顯目,推高帽沿,露出青春的容顏,看來才十七、八歲,像高中生。
未成年的高中生來戶政事務所干嘛?
兩人不管旁人側目的眼光,哥倆好的並肩走出去,到附近的一家連鎖咖啡館,點了一桌東西,吃著遲來的早午餐。
孫翼然先打電話,「喂,老頭,老姊真的離婚了。」
孫立哲在電話那一頭破口大罵︰「誰是你老頭?沒禮貌的臭小子!還有,你姊才幾歲,不準叫老姊!」
孫翼然只說一聲「掛了」便斷訊,十七歲的少年哪耐煩听臭老頭罵人,聳了聳肩,拿起三明治便大口咬下。
康勝軍搶先填飽肚子,挑眉問道︰「你一早來我家挖我起床,就只為了確定你老姊是不是真的離婚了?」
「沒辦法,老頭威脅這學期的零用錢全數扣下,跑這一趟算是打工吧!」孫翼然吸一口冰紅茶,似笑非笑,「沒來還不知道我老姊這麼好欺負,軟腳蝦一個,竟然搞到人財兩失的地步,笨得有找!敝不得老頭這麼擔心,我還以為他只是愧疚感作祟。」
「也對,明明你姊比那個小三年輕漂亮多了。」現場听到的實況轉播,熱血少年听了也會覺得世態淡涼、人心不古,康勝軍懷想苗馥雨的清雅容姿,小小驚艷了一下,又對她的婚變不勝唏噓。「不對,你姊叫苗馥雨,跟你不同姓……呃,她從母姓?」
「听說當年我老頭跟前妻離婚頗周折,‘改從母姓’是離婚條件之一,因為不屑女兒跟搞外遇的男人同姓。」孫翼然面無表情的說著,這些家族糾紛他早听膩了。家族里女性長輩眾多,那些姨婆姑婆嬸婆和女乃女乃聊八卦時都不會回避小孩子,所以他早知道自己的媽媽邱道娟當年也是介入老爸家庭的第三者。
簡單的說,小三生了兒子,只生一女的元配便須滾蛋,小三成了繼室。
孫翼然長大後,雖然覺得老姊有點可憐,但大人之間的愛怨糾葛跟他有什麼關系?很快便拋開不管了。
康勝軍沒料到他一臉無所謂,也對,想想自己的情況又好到哪里去?
「我單親,你至少還父母雙全。我爸和我媽是彼此的初戀,愛得盲目又沒有分寸,在我們這年紀便大肚子結婚,一上了大學卻開始反目成仇,覺得是對方拖累了自己的未來,愛得要死變成恨得要死,一畢業便火速離婚,各自逃向別的國度去留學,把我丟給阿公、阿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