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春挑起眉毛,雙眸緩慢瞇起。
即使她的笑容清麗不可方物,沉靜月兌俗的氣質不輸給名門千金,但在他眼里卻一文不值,丑陋至極。
也許南無春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內心深處早已將弄晚當成他小世界的中心點,誰待弄晚真心誠意的好,他也就將那人看得重要些、有價值些;誰對弄晚虛情假意,甚至惡言相向,他也就將那人視為無物或仇敵。
只是,表面上他不見得會馬上發作,一徑冷眼旁觀。
阮非雪笑著對徐悠萍道︰「這間是大師兄的睡房,等一下我們幫忙把小師妹移到後面的房間,方便大師兄休息。」
徐悠萍也沒想太多,只是──「現在移動她好嗎?」在徐家莊,她與阮非雪住的睡房都不如小師妹住的幽靜舒適,但她並無怨言,因為小師妹躺在床上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靠近爹娘住的廂房也應該。
「別移動她。」南無春冷著聲音。「我一個大男人睡哪里都可以。」
「大師兄,我是怕你受委屈……」
「無妨。」
南無春喝飽了,擱下碗筷,進內室探看弄晚的情況,模一模額頭,開始發燙。
他走出房門。「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周易與寒德從暗處閃出。
「命流霞把藥端來。」轉身進房。
徐海城迎上他。「晚兒在發燒?」
南無春無奈頷首。回到床前,凝視著她嬌憨討喜的容顏,對她動不動就生病,將苦藥當開水喝,心中十分不舍,但是又有誰能代替她生病呢?
所幸灌下一碗藥後,弄晚便退燒了,也能吃下半碗米粥,再度沉睡。
阮非雪好生不耐,若非南無春在場,真要大吐苦水了。知道自己病歪歪的,何苦跟來掃興?現在可好了,拖住大家的行程,令人游興大減。
南無春終于開了金口,讓大伙兒各自歇下。
徐海城送阮非雪至房門口,阮非雪終于忍不住跺腳埋怨道︰「真氣人!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卻要耗在這兒陪她養病?」
徐海城安撫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幸只是感染小風寒,很快就好。」
「多快?兩天?三天?」師父師娘不在,阮非雪也不掩飾自己對常年生病的弄晚的不耐煩。「二師兄你說說看,小師妹病一次就要拖住兩三天的行程,這一路上她只要病蚌三次,就會連累大師兄趕不上他祖母的壽辰。」
「我相信大師兄自有打算。」
「什麼打算?」
「五師姊何苦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徐悠萍剛進房就听到她連珠炮的埋怨,忍不住跑出來道︰「妳覺得妳被小師妹連累很可憐嗎?娘說過,照顧病人固然辛勞,但生病的人才最值得同情,因為,照顧的人可以輪流照顧,生病卻沒人替妳輪流生病。更何況,這麼多年來,小師妹哪一次生病曾麻煩到妳?」
阮非雪被她堵得啞口無言,氣不打一處來,含著兩泡眼淚跑進房里,關門落閂,說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徐海城心疼極了,拍打房門,她也不開,不禁埋怨妹妹,「妳何苦話中帶刺,傷了姊妹和氣,于妳有何好處?」
「我只是把娘說過的話搬出來而已,傷了她什麼啦?」徐悠萍當然也不喜歡常常照顧病人,但她覺得這是家人間的一種義務,無法逃避。
「萍兒,非雪比較心高氣傲,不願做低三下四的工作,但是她待小師妹向來溫柔親切,算是極好了。」
「我的好大哥,我明白你深愛著阮師姊,就算她說月亮是方的,你也欣然同意。既然如此,小妹我只能說︰祝你幸運!」徐悠萍調皮的吐吐小舌,回房睡大頭覺去了。
徐海城在門外喊,「萍兒,明天記得向非雪道歉。」
徐悠萍回道︰「她有你死心塌地的愛著,自有你去安慰,還需要我嗎?」
徐海城心想也對,明日若走不得,正好約非雪去逛市集,挑樣首飾送她。
一夜再無話語。
南無春立在窗邊沉思,晚風將他們的爭執聲迎風送來,英俊嚴酷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沉默。
實則他的內心百感交集,思潮如柳絮紛飛。可嘆師娘還指望徐海城與阮非雪成親後,能夠照顧弄晚病弱的身子,否則她死不瞑目。
哼!他嗤之以鼻。
幸而那一夜秉燭夜談,他已成功打消師娘的盤算,將弄晚歸在他羽翼下。
他不怪阮非雪沒有照顧病人的耐心,畢竟弄晚的死活並非她的義務或責任,她自然可以推卸之。只是,她又何必在他眼皮子底下裝賢淑?大而化之的表現出她對病人的不耐煩,他反而還欣賞些。
比較起來,徐悠萍這小妹妹可親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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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晚雖然一心一意想下床,不願耽擱行程,但南無春堅持不準,硬是讓她多躺了兩天。
到第三天,剛用過午膳,周易與寒德便帶回來一位美絕人寰的姑娘,柳眉不畫而黛,美眸燦如星晨,女敕唇恰似花瓣,精致的嬌顏,玲瓏剔透的心肝兒,她美得令人忘了呼吸。
不僅徐家兄妹看呆了,連阮非雪都變了顏色。
這女子的美艷,竟是她遠遠不及!而她,向來自負美麗無雙的。
她的心忽然狠狠揪疼。
「妳是誰?」
「妳問我?」明眸不自覺地流轉,那女子媚態逗人。「呵呵呵!千里迢迢把我找來,害我這弱女子飽受顛簸之苦,受盡風吹雨打,現在還被人指著鼻子問我是誰,我……我是什麼命啊我……」弱質縴縴,楚楚可憐,哪個男子不心疼?
「表小姐,王爺在等了。」周易不為所動。
「請表小姐移步廂房。」寒德連聲催促。
「知道了啦!」如絲媚眼瞬間瞪成銅鈴眼,沒好氣的道︰「大石頭身旁杵著兩根大木頭,果真相配啊!」損人不帶髒字。
周易、寒德只管一前一後的引路,充耳不聞。
美人還要啐啐念,「莫非是睜眼瞎子?世間男子哪一個不愛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對我這樣的大美人兒俯首貼耳、百依百順,才合乎天理、順應人心,否則小心天降橫禍,成為倒路尸、橫死荒山野嶺……」
會遭天譴嗎?大美人似乎深信不疑。
蓮花碎步走得慢,才剛進院落,已听到一聲厲吼──
「羅桑兒──要本王親自去『請』妳嗎?」
「不必了!表哥,我來啦!」大美人羅桑兒瞬時移形換位,一眨眼工夫已進入主廂房,輕功可好得不得了。
「呵呵呵……羅桑兒給大表哥請安來了!」識時務者為俊杰哪!誰教眼前這男人正是「有眼無珠」的代表人物之一。
「表妹一路辛苦。」南無春一臉平和,彷佛剛才那聲厲吼不是出于大爺之口。
「可不是?想我弱不禁風、嬌生慣養……」
「跟我來。」南無春往內室走去。
不是才說她「辛苦」,怎麼就要她馬上工作?不依不依不依啦!
他腳沒停,只是稍稍轉動尊貴的脖子,朝後瞪了她一眼,羅桑兒馬上腳底抹油,比他更急著見到病人似的說︰「醫者父母心哪!病家在哪兒?快快快,救人如救火,可是片刻也誤不得。」
弄晚才剛被強迫要睡午覺,又翻身坐起,因為實在太吵了。
只見一位驚為天人的貌美女子閃至她面前,她連忙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好美喔!這世間怎麼有這麼美的人?」弄晚喃喃道。
羅桑兒感動得要掉淚,難得有這麼識貨又有眼光的人,可以當作知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