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臉孔沒什麼改變,美陽幾乎不認得自己的母親了。
仇璃從一個平凡的、接近貧窮的女人,搖身一變成為富商太太,很懂得打扮自己,保養得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媽?」走進接待室,美陽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美陽?妳長大了。」仇璃朝她招招手,「過來讓我看看妳。」
沒有激動的擁抱,聲音也沒有上揚,這樣的母親的確很像她印象中的媽媽。
仇璃此次回台,就是要看看美陽,帶美陽去日本住一陣子。因為她再婚後沒又添一男半女,對美陽的思念就愈日盛。
美陽盼了又盼,就是希望再見母親一面,如今見了,她卻沒有欣喜若狂的感覺,是因為太突然了嗎?還是自己已長大到不渴求母愛了?
母女倆靜靜的喝著茶。
「美陽,媽媽不求妳原諒,只希望妳給我補償的機會,即使只有一個月也好,我想再跟妳生活一次。」一開始的生疏感解除之後,仇璃馬上放段的央求道︰「我剩下來的日子不多了,美陽,我不希望帶著遺憾進墳墓。」
「妳說什麼?」美陽震動的低呼,「媽,妳的身體怎麼了?」
「醫生說我剩下不到半年的生命。」仇璃哀淒道。
「不,不會的。」
「妳想,我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仇璃掩面哭道︰「過去不管多麼想妳,我都強忍思念之苦,不肯回來,因為我不願再跟妳父親踫面。直到醫生宣告了我的死期,我終于克制不住思女之情,訂了機票便來了,很唐突是吧?可是……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美陽望著母親顫抖的身子,突然慘白了臉,一顆心像被重擊了一般。
這位從小時候就離開她身邊的美麗母親,十多年來音訊全無,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了,又即將面臨生離死別,一種悲哀與苦澀的無奈涌上心頭。
是她于美陽命中注定與父母緣淺嗎?
「美陽,妳願意嗎?妳願意給媽媽一個贖罪的機會吧?我就只生了妳這麼一個女兒,臨死之前希望多看看妳的臉,听听妳的聲音……」
美陽心軟了,好生同情,好生感動。想到母親將不久于人世,她的心就忍不住痙攣、抽痛著,眼淚不自主地淌下來,正想答應她的請求,接待室的門猛然被推開,田珍園手捧托盤走進來。
「對不起呀!方才忘了上點心。」堂堂「富陽集團」的千金小姐竟連小妹的角色也須扮演,這錢可難賺啊!「哎喲!美陽,妳怎麼哭了呢?妳可是俊陽心頭上的一塊肉,有什麼委屈、煩惱,盡避告訴他去。」
對喔!俊陽那關沒通過,她哪里也去不了。
仇璃的臉色可不好看,但又沒法子,便和美陽交換手機號碼,隔天再聯絡。
美陽則去找刁俊陽苦苦哀求了。
連續一星期的親情攻勢,美陽暖曛曛的重享母愛的照拂,刁俊陽甚至同意仇璃到家里來找美陽,小住也可以。當美陽興匆匆的告訴她,仇璃卻拒絕了,說她習慣住飯店,希望由美陽過來陪伴她。
仇璃勸誘美陽帶著護照一起過來找她,美陽卻在房間里怎麼找也找不到,也幸虧找不到,否則她會很煩惱,明知不對的事,又不曉得該如何拒絕一個將死之人。
這天仇璃終于大駕光臨,親自來參觀美陽住的地方,不算是頂級豪宅,卻是市區里難得見到的附有庭園和車庫的舊式洋房,不是太華麗,卻給人很舒服、很有家的味道。
「看不出來妳也有住花園洋房的命,果然出身差,就要認命當富豪的小妾,才有錦衣玉食的日子好過。」仇璃喃喃自語,一臉淡漠的表情。
「媽,妳在說什麼?」
「沒有。」她轉移話題,「刁俊陽呢?」
「他去上班了,因為我今天比較貪睡,他沒有吵醒我就自己去公司。」好過分喔!嫌人家是小懶豬就不叫她起床。
仇璃見機不可失,馬上說︰「那正好,我現在就陪妳去把護照找出來。」
「現在嗎?」
「對,妳再拖拖拉拉的,我就認定妳是想讓我死不瞑目,記恨于我。」
「我沒有啦!」
「走,上樓去——」仇璃拉起美陽的手往里走。
「急著上樓找什麼?」刁俊陽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美陽奔向他。「你不是去公司嗎?怎麼這麼快回來?」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月兌離魔掌的輕松感。可是那是她媽媽耶!
「不要跑。」刁俊陽扶住她,「妳坐下,讓我來跟妳媽說。」嚴峻的目光掃向美陽的生母,他老早就派人盯上了,她一出飯店,立刻有人向他報告行蹤。
仇璃顫悸了一下,但在瞬間恢復了她多年磨練出來的氣度。「我來找女兒。」她從容自在的走回客廳坐好。
「妳是專程來找美陽的護照吧!」刁俊陽從口袋里掏出兩本護照。
「原來你拿去了,難怪我找不到。」美陽軟呼呼的抗議。
「我找人辦蜜月旅行的行程。」他坐在她身邊,把她摟在懷里。「睡得好嗎?有沒有把早餐吃完?」
「我乖得很哪!」她笑得甜美醉人。
仇璃心底暗驚,感覺事情比她想象中棘手,急著扭轉劣勢。「什麼蜜月旅行?別胡鬧了!美陽答應陪我去日本養病。」
「這件事我听美陽說了,她還哭得唏哩嘩啦,說妳不到半年好活。為了安慰瀕死之人,所以我趕緊加快腳步籌辦婚禮,等蜜月後再去日本陪妳一個月。」
「不,不,我等不了那麼久,我這兩天就要回日本去了。」
「也對,癌癥末期病人不能離開醫生太久,那妳安心請回,等度完蜜月我會陪美陽一起去日本看妳。」他低頭看美陽,只見她眸光閃閃動人,顯然深受感動,若非有外人在,便可乘機索吻了。
「你听不懂嗎?我等不及美陽結婚,我要她隨我一起回日本,就這兩天!」
刁俊陽高高挑起眉。「妳真的是美陽的生母嗎?妳真的已到了癌癥末期?古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妳拋棄美陽至今十八年,如今快死了,以一個正常母親的心態,不是希望能親眼目睹女兒披上白紗,尋得幸福的歸宿嗎?」
「我……我不喜歡你這個女婿。」仇璃內心惶恐,不由亂了陣腳。
「那可由不得妳,妳也沒資格管,岳父答應就夠了。」
「我是美陽的生母,我就有資格管。」
「失蹤超過十五年,在法律上便可申報『死亡』。」
仇璃咬牙切齒的道︰「我是改嫁,不是失蹤!」
「給妳台階下妳倒拿喬,妳是在逼我把底牌亮出來,宋太太。」刁俊陽唇邊泛起一絲譏誚的冷酷笑容。
「你知道?」仇璃倒抽一口冷氣。
「仇璃,四十四歲,台灣人,已入籍日本,是『天宇財閥』的會長宋金獅的二夫人,人稱宋太太。另外,每年的健康檢查都是一致棒的,比妳年輕十歲、十五歲的三夫人和四夫人,都沒妳強壯。」
美陽屏住呼吸,在瞬間感到些許的暈眩。
沒有癌癥?沒有死亡?
「俊陽說的都是真的嗎7.媽?」她低喚了一聲,似乎在祈求母親不要傷她的心。
「沒錯,他查得真仔細,這次是我們失算了。」仇璃煩躁地瞪刁俊陽一眼。
「為什麼要騙我?」美陽沒掩飾眼底的淚光閃爍,她以為她重拾母愛了呀!
「誰教妳不自量力,要和雨真大小姐搶男人。」仇璃嘲諷地說,故意聳聳肩,情勢逼她必須在沒感情的女兒和相處十八年的雨真之間選一個,她很快做了決定。
「美陽,妳不過是司機的女兒,能夠當富豪少爺的小妾或情婦就該滿足了,雨真才適合做元配夫人,而且雨真向我保證,她願意接納妳當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