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中大老要為花少杰作媒這件喜訊,花如雪只說了一半,興奮的情緒便被無情的打斷了。
「不必了!」花少杰以不同以往溫和的暴烈語氣道︰「姑姑,你不必再為我操心了,我決定離開這里,行走江湖,行醫救人。」
「為、為什麼?」僵窒了一下,花如雪急道︰「你在這里大有可為,何苦出去受風霜之苦?你又何忍拋下姑姑一人?」
「我不想留在這里傷心。姑姑,這里是你的家,自有人照顧你;我長大了,是該出去闖一闖,老是寄人籬下,難免受人瞧輕。」
「誰瞧輕你了?」花如雪驚問︰「是夏銀秋嗎?」
花少杰別過臉去,默認了。
他沒辦法忘記,當他鼓起勇氣向佳人表白,得到的卻是極為不屑的冷嘲熱諷。他想逃開這一切,逃得遠遠的。
花如雪感到無比淒涼,像一個人被拋棄在孤島上。
家……少杰說這里是她的家,在一間華屋里死氣沉沉的活著,連個陪她吃飯的人都沒有,也算一個家嗎?
當夏居正如一只偷腥的貓兒,興致勃勃的前來,從背後一把擁抱住她,她沒有以往的芳心悸動,反而有股郁怒積在胸中,需要狠狠地發泄出來,否則她會抓狂!
「雪兒……」他濃濁的嗓音飽含。
「走開!」她尖吼一聲,掙開他的雙臂,霍然轉身面對他,狠狠地注視著。就是這個自私自利、妄自尊大的男人毀了她的一生,如今,他的女兒也將要毀掉她的少杰!
在他手足無措的目光中,她對他的憎惡開始燃燒,雙唇緊抿,雙眼噴出憤怒的火花,雙拳不自覺地攻擊過去,像瘋了一般。
夏居正不明所以,一步一步敗退,承受她的花拳繡腿,直到他背部抵著牆面,而她仍不停手。
他來時滿腔的熱情已化為厭惡,雙掌一出,將她平推了出去,蹬蹬倒退三步,一坐在地上。
「你這瘋婆子,想干什麼?」他凶惡猙獰的怒道。
花如雪跌坐地上一會兒,感到燃燒在血液中的瘋狂沖動消失了,一股悲怨的情緒涌現,不禁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怕別人听不見啊!」他破口大罵。
她只有更委屈地啜泣著。
「真是晦氣!」他上前一步,斥責道︰「好端端的發瘋起來,枉費我冒著名譽受損的危機跑來看你,想給你一點安慰,真是忘恩負義的浪蹄子!」
她站了起來,而他仿佛看到她眼中噴出他從未見過的怒火。
「我知道你從來不在乎我的感覺,因為你自私、冷酷,輕易踐踏我的心,就像踏死一只螞蟻一樣。」她的臉因極度憤怒而扭曲著,失去平日溫柔婉約的氣質。
夏居正這位美男子,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冒火的女人。
她以一種令人恐慌的態度慢慢說︰「既然你完全無視於我的感覺,我還顧慮你什麼狗屁名譽?你這個不要臉的偽君子!下三濫!今天你給我听清楚了,我要你以大紅花轎迎娶我進門,求我做你的妻子,並把你的女兒許配給少杰,如此雙喜臨門,皆大歡喜。」
他的表情像听到什麼天方夜譚一樣,怪笑起來。
「瘋子!瘋子!表才理你!」他作勢要走。
花如雪擋在房門口,冷厲道︰「你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想走?可以,把我殺了,從我的尸體上踩過去!」
「你……你究竟想干什麼?突然發失心瘋。」
「都是你那個寶貝女兒干的好事,跟你一樣空有外表而沒有良心,不知道她是怎樣刺激少杰,詆毀他的男性自尊,竟教少杰情願浪跡天涯,也不肯留下來!夏居正,我要你馬上對外宣布招少杰為東床快婿,少杰得到消息,也許就會回來了。」
「你在說哪門子屁話!」他叫了起來,馬上又想到要避人耳目,放低嗓門嚴厲道︰「你佷兒去他女乃女乃的浪跡天涯,卻要我主動放話招婿,萬一他若是不回來,銀秋豈不是要守望門寡?更何況,他根本配不上我女兒,銀秋會拒絕他也在情理之中。」
「你的意思是少杰活該被夏銀秋羞辱?」
她陰森森的質問他,卻見他那鄙夷的冰冷眼光,以及嘴角那抹輕蔑的笑,只差沒再毒牙毒語的激她。
「夏居正,你當真從未想過要補償我?」
「所謂補償,源於虧欠。奇怪,我虧欠你什麼啦?」他冷冷地笑了笑。「今天老幫主死了,你就來埋怨我;寒不英還活著的時候,怎麼沒听到你埋怨?當年我提議你嫁給寒不英,你若執意不肯,我還能拿刀逼你不成?分明是你自個兒貪圖富貴,妄想一步登天……」
花如雪氣得渾身打抖,萬分痛心,並感到絕望。今夜撕破了臉,注定她與夏居正情已盡,緣已了。
其實,他們何嘗有緣?有的也只是孽緣。
「我恨你!」她的聲音顫抖著,淚水源源涌出。「夏居正啊夏居正,你可知我為何一直沒有被扶正?就因為你毀了我的清白,寒不英何等精明,豈肯白白便宜我背後那個男人去做『呂不韋』?所以他不準我懷孕。可是,我從來不曾因此怨你,因為我愛你,也相信你仍愛著我,所以甘心忍受這一切。沒想到,我錯了!大大的錯了!我早該供出那男人是你,好教寒不英先殺了你!』
他有點心虛,仍嘴硬道︰「可惜哪,你後悔莫及。」
她淒冷地一笑。「不,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他頓時覺得全身僵硬。
「你想干什麼?」他憤怒地想,自己當初是愛上這女人哪一點?
「怕了?」她驀然厲笑起來。「過去你毀了我,今天輪到我毀掉你,這就是正義……」她突然猛烈地扯破自己的衣服,轉身拉開房門,朝外尖叫︰「來人哪!救命啊……夏居正要我……」
「瘋婆子!」夏居正氣壞了,也嚇壞了,奪門要走,花如雪卻瘋了般抓住他不放,淒厲的喊叫︰「快來人,夏居正要……啊……」
情急之下,夏居正想也不想,使勁將她揮開,這力道可使了十足十,只見花如雪跌飛在床前的地板上,無聲無息,從嘴角流出血絲。
不會是死了吧?夏居正心慌之余,正想上前查看,卻見窗外有人影晃過。是誰?他不敢再逗留,先溜為妙,決定給她來個死無對證!
郎心如鐵,花如雪的一番痴心算是空付流水了。
寂靜的院落,被遺忘的女人,直到天方肚白,才有丫頭踏進,驚見懸梁自盡的女主人,尖叫不己,兩腿發軟的跪爬著出去。
「來人哪!來人哪!花夫人死了……」
等到把人喊來,花如雪早已斷氣多時,頓時「天龍幫」上下如捅了馬蜂窩,亂成一團。
老幫主尸骨未寒,他的小妾竟自殺殉夫?
丙真一心殉夫,辦喪事期間早該以死全節,既落得貞婦美名,也可葬在老幫主墳墓旁邊,一舉兩得。當初既已苟活下來,何以今日又來懸梁?
此事非同小可,王之鐵夥同張經略和陳真言前來驗尸,這一驗可驗出了大疑問,花如雪是先給人以掌力打死,再將尸身上吊,凶手企圖以此來為自己月兌罪。
王之鐵十分震怒。「是誰殺了花夫人?又故作懸梁狀,意圖欺瞞世人?」他冷硬的語氣著實嚇人,「花夫人身受內傷,十分明顯,而且衣衫不整,一看便知究竟,凶手意圖僥幸,真當天龍幫沒人了嗎?」
沒人敢正眼看他,大家都感到心髒快要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