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你沒見過他,很難想像有人長相絕美卻又讓化覺得他是百分之百的男子漢大丈夫!這只是他外表的怪,他的氣質更怪異,像一座冰山,年紀輕輕的,從哪兒沾染這一身的冰冷?可是,他出手又很闊綽,愛的偏偏又是最不賢良的元寶,你說,這還不夠怪嗎?」
「是很怪。」金照銀不動聲色的擺擺手說;「那您何苦答應這門親事?」
「我怕!」金乞兒大聲道︰「我怕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來提親的人。」
這話實在不假。
「既然木已成舟,也只好听天由命了。」金照銀很難想像父親會有如此沖動的一天,他又不是沒嫁過女兒,一個個的女婿不都是挑三揀四地選出來的?也實在是元寶太過「出名」了,難怪老爹反常。
「他不是本地人,是異鄉客。」
「那又如何?」
「你不覺得這很重要嗎?」
「不覺得。」金照銀老實說︰「爹,您別自尋煩惱了。您不是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又說『不為兒孫做馬牛』,難得有人量珠以聘金元寶,也算解除了您多年來的煩憂,應該寬心才是。」
「你說的得對。」金乞兒安心地笑了。
金照銀覺得老爹根本不是擔心元寶嫁得不好,而是怕元寶的娘罵他「良心給狗吃了」,為什應就單單她的女兒得遠嫁他鄉?因此,他需要一個支持者,以及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好讓自己收聘禮收得毫無愧色。
也就是說,他需要一位盟友,或者說,代罪羔羊。
「這不是變相的教我開罪了後娘?」金照銀心中有氣,然則面對親生的父親,她也沒辦法。
有一句歇後語說;抱著元寶跳井--死要錢!此元寶非彼元寶,看來,黃澄澄、重甸甸的元寶、金子才是金乞的最愛。
金元寶雖然天性好動,很少靜下來思考,但她絕不是一個傻姑娘。
她是她爹的孩子,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老爹認錢不認人的本性,所以,表面上她是馴服的、順從的,還裝作一副很期待出閣的模樣。
金乞兒說求婚者是一名外地人。
「那才好呀!」她興致勃勃的說︰「我老早看膩了本地青年,三位姊夫沒一個精采有趣的,一個賽過一過的無聊。而且,嫁得遠遠的才有保障,至少下回您要討小老婆時,我可是天高皇帝遠,您勒索不了我。」
金乞兒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真是白替她擔心了!這個不孝女,嫁得愈遠愈好。
薛姣可不這麼想。「元寶,你快閉嘴吧!讓我勸勸你爹,取消這門親事」
「那是不可能的。」金乞兒馬上反駁。
「什麼叫不可能?」薛姣尖聲道︰「你不是也回絕了明珠的親事?」
「那不同。」金乞兒眯起眼楮,突然想到厲害處。「元寶,你不會也暗地里給我來上那一手吧?」
「上吊?呸!呸!呸!」元寶沒好氣的說︰「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嫁人?開玩笑,我金元寶可不是普通女子。」看老爹仍是無法釋疑,她發問︰「您給我揀的丈夫不會太老吧?」
「保證年輕,而且英俊挺拔,比你那三個姊夫強多了。」
「他一點也不窮吧?」
「拿得出一斗明珠,可見得家境殷實。」
「他看起來不至于陰陽怪氣,或有個性上的缺失吧?」
「似乎沒有。」這點金乞兒可不敢打包票,所以,他的話說得不若前兩次大聲有力。他想,那個人豈止陰陽怪氣,簡直是冷心鐵面,不過,他也不需要搬磚頭砸自己的腳,一概予以否認,反正元寶之怪絕不輸給對方。
「這就對啦!」元寶合乎實際的說︰「年輕英俊、家境富有,又沒有怪脾氣,有了您這『三大保證』,我若還挑剔不嫁,豈非傻子?我金元寶可不傻。」
這點金乞兒從不懷疑。
「不過,遠離故鄉,你受得了嗎?」他對這個女兒實在沒啥信心。
「那才刺激呢!」元寶勇敢地說︰「對我而這,固守家園是行不通的,只有舒適沒有變化,我需要的是刺激。」
金乞兒和薛姣同時感到毛骨悚然。
「刺激?」薛姣哀愁地反問︰「你從小到大所闖的禍還不夠嗎?」
「我就是討厭沉悶乏味的日子。」元寶義無反地說︰「不管怎樣,我可不想待在一成不變的生活圈子里,整天無聊的打呵欠。」
金乞兒皺起眉頭。「哎呀!如果你真是我兒子就好了,商場如戰場,你很少有時間抱怨單調沉悶,而我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這不帝再一次揭薛姣的傷疤,她連忙左以他語,商討元寶嫁妝的多寡來轉移話題。
她一心一意要為女兒爭取最多的妝奩,金乞兒心疼銀子,少不得要討價還價一番,兩人為了陪嫁的首飾多少件而爭得面紅耳赤!瞧,這就是有老婆的壞處,不若小妾卑屈順從;金乞兒感概的想著。
然而,這些都不是元寶在意的。當天晚上,她穿著睡袍躺在床上,思緒回到了白天的那場對話,她表現得很愉快,相信不至于使父親起疑,以為她和明珠一樣會以死抗婚。
開玩笑!她雖然不甘心命運受人擺布,卻是很珍惜生命的,把自己逼上絕路那太傻了,她還沒有盡興享受夠呢!
嫁人?多無聊的玩意兒。若是嫁個尋常人倒還好,只需料理家務和生小孩︰若不幸嫁入高門望族,才真可以把人逼瘋,妯娌相嫉、兄弟鬩牆,妻妾爭寵無一不令人煩心。
元寶向往的是海闊天空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卻也很清楚的了解到這絕非一般男人所給得起的。這世間也有游俠兒或四海家的男子,不過,絕不會攜家帶眷的,那多不自由;相反的,在他們的老家,多半有一位賢慧堅忍的妻子苦守深閨,不但要母兼父職,且需代夫孝順公婆,讓那個在外頭逍遙的男人沒有後顧之憂,任何時候想倦鳥歸返,都有一個溫暖的窩在等著他。
「呸!男人都是自私又狠心的!」雲寶如此下結論。
她的父親就別提了,三個姊夫又有哪一個舍得放棄享受齊人之福?這是社會賦予男人的特權,識相的女人會把眼淚往肚里吞,和情敵互稱姊妹,否則「妒婦」之名一旦加身,就難免眾叛親離了。
「我可不許有任何男人這樣對待我。」元寶自言自語道︰「我根本不會給他任何機會,除非他敢賭咒今生今世絕不納妾。」
她自知這是反傳統的霸道思想,但她實在不甘心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的過一輩子,只為了博取「賢」名。與其苦苦壓抑自己,倒不如痛快的選擇自己想過的日子,即使被人指責「不賢良」,至少對得起自己。
這晚,她輾轉反側了很久,才昏昏沉沉地睡著。
第二天,她得知好友默嬋即將出閣的喜訊,心想機不可失,立刻向母親報備要去向默嬋道喜,順便勒索兩件首飾作為賀儀。
薛姣總覺得不妥。「你也快出閣了,怎好隨便出門?」
「太不了我扮成男裝。」
「又來這套?」薛姣面有不悅。
元寶口氣軟了點。「娘,這是我最後一次扮男孩,你就睜只眼、閉只眼嘛!」她實在是有點舍不得生身之母,心知這一別,重逢之日難期。
薛姣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了。不過,她覺得元寶對朋友太慷慨了,送兩件首飾出去未免可惜--可憐的薛姣,嫁給一個守財奴多年,不免「近墨者黑」地也把算盤掛在胸前--所幸元寶告訴她,默嬋和姊夫會回報更大的賀禮,總算把兩件值錢的首飾弄到手,作為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