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會過河拆橋想獨吞吧?」
「我有那個能耐嗎?再說,我也舍不得。」她一副閨怨的表情。「那死鬼,還沒真正老咧,成天就嚷著保養身子要緊,一個月倒有二十五天獨宿,剩下的還要分兩天去正牌夫人那兒做做樣子。他呀,生怕無法長命百歲,看不到他的孫子。」那神情說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嗎?」雲非易假惺惺的同情,色迷迷的她的肩頭。
暗地里突然暴出一聲冷喝︰
「好一對寡廉鮮恥的狗男女!」
「是誰?」
雲非易身形甫動,使教兩個打從門口跌撞過來的人撞倒在地,顏面大失,破口咒罵。雲山茶打眼瞧見那兩個跌在雲非易身上爬不起來的家伙是胡天、胡地兄弟,被綁得像粽子,這一驚非同小可,本能的想溜走——過慣了安穩日子,一遇到性命交關時刻,就想先端穩房家這碗飯要緊——枕邊山盟,床頭海誓,都可暫且拋一邊去。
「未做賊,心不驚,未食魚,口不腥。居家二女乃女乃,你慌慌張張的想上哪兒去?」秦寶寶笑吟吟的堵在房門口。
「讓開!」雲山茶自忖一雙手臂抱過女乃娃,力氣比弱不禁風的寶寶大得多,想推開她遠離這是非之地,事後再來個關口否認。
驀然,好像有什麼尖尖的東西刺中她的頸項,她渾身震了一震,拔起那東西,是一根金針,剛起念頭在想怎麼有人拿金子來作針,多浪費……哎喲,癢,癢,癢死啦,渾身像有三萬六千只螞蟻在爬在鑽,抓這里也癢,抓那里也癢,最後倒在地上拿一身女敕肉去磨地,嘴里發出申吟哀鳴。寶寶點了她啞穴,免得引來不該來的人。
雲山茶想呼救,卻是自作孽不可活,當初為了偷情方便,把雲非易安置在這間偏離主屋的角房,房明鏡夸過她知曉進退,沒有特別優遇自己娘家人。如今想叫人也不容易,直個是福禍相生,安危相易。
而雲非易將那兩只笨豬推開後,便往窗口搶去,一陣掌風將他打回原處,好的是這回及過來跌在兩只豬上面,不怎麼肉痛。寶寶捉住機會.也常了他一針,听他哭爹喊娘,耳朵著實受罪,也點了他啞穴。
衛紫衣站在窗外冷冷環視地下四人,吩咐馬泰把守通道不教人靠近這里。他施施然走進屋內,听室寶拍江手在哪兒笑道︰「捉弄壞人比捉弄好人有知多了.至少不會挨罵。」
他不禁啞然失笑.不過此刻也沒心情說笑。
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看他們兩人差不多給折磨得筋疲力竭,大概不敢再作怪,給他們每人上一顆解藥.解了那方蟻鑽心之苦。饒是如此.他們已是汗透重衫,扯下好些根頭發,抓破了好多處皮膚。
雲非易喘著氣︰「你們……好狠的手段……」
衛紫衣搖頭。「比起你們,還略遜一籌。現在,我問什麼,你們就答什麼,若有遲疑——寶寶,再多送他們幾針。」
「這有何難?我還有污藥、腐骨散、穿腸藥……」
「不!」雲非易和雲山茶一次就嚇壞了。他們的骨頭雖然比胡氏兄弟硬些.還沒有硬到能承受嚴弄拷打而不動搖謗本。何況他們兩人以「利」相結合,為了私利,隨時可以互相出賣,易反易復小人心。
「狗咬狗,一嘴毛」,反而很方便衛紫衣套出真相。
原來雲非易早已注意到房明鏡這頭肥羊,老早想取而代之。他這樣的人才,在江湖上多的是比他響叮當的人物,江湖跑久了不免失意,倒不如窩在多角落做山大王,彩鴨搖身變鳳凰,神氣、神氣!他深知房明鏡沒有子嗣,準備納妾,對象也挑好了,他搶在半途中干掉了真正的雲山茶,移花接木讓自己的身邊人嫁入房家。眼前這個雲山茶是他從妓院里救出來的雛兒,花了他不少錢,心里自然感激他,對他的安排百依百順。她的肚皮也爭氣,一進門就有喜,糟糕的是房夫人也跟著大起肚子,萬一生下男孩,她永遠沒機會「母憑子貴」。于是雲非易給了她一帖虎狼藥,讓房夫人的身子一天比一無差,終究要病死。他們倒是沒預務這樣快下手,不巧的是雲老頭竟然千里尋女來了,這面洋鏡一拆穿將吃上人命官司,自然非除去不可。更要命的,雲非易突然記起在什麼地方見過衛紫衣,明白了他真正的身分。雲非易和雲山茶決定先下手為強,在衛紫衣肖未模清房家的近況之前,提前展開行動。他跟蹤衛紫衣三人,找到雲老頭,發現他竟然還活著。等衛紫衣一走,他命令胡天、胡地去引開馬泰,他遠遠射來一箭,總算要了雲老頭的老命!他忍不住吹噓,還是自己管用。倒是房夫人已到了氣若游絲的時候,自己病死在床上的,毋需他們多費手腳。
雲山茶搶著道︰「是他,這一切全是他的罪過!我只是個可憐的、被命運捉弄的無辜女人,是這個男人逼我做這些事的,我沒辦法……」她抽噎起來。「只要別把我送官,我會改過自新,做個賢妻良母,一輩子盡心盡力的服侍老爺,而老爺也少不了我!」事到臨頭,她幡然醒悟居家這碗飯有多好吃,比起雲非易的陰陽怪氣,跟著房明鏡吃穿一生無疑是安穩得多。所以她想對衛紫衣動之以情,看房明鏡面上放她一馬。
雲非易不肯一人背黑鍋,兩人又互咬起來。
「安靜。」衛紫衣喝道。
他點了兩人軟麻穴,攜了寶寶的手到外頭透透氣。
人心大多是偏私狹窄,甚至險惡丑陋,江湖走久了,愈易生出這樣的感慨。
寶寶一言不發,她不再感覺好玩了。
衛紫衣對月沉思良久,下了決定就不再更改,喚來馬泰,告訴他︰「私了。」從此,亂葬崗里將多了三堆上墳。剔除三只害蟲,他並無罪惡感。對壞人心狠手辣,等于是保護好人,此乃他一貫的原則。
至于雲山茶,他留書一封,將她交予房明鏡處置。信里只說她行為不端,跟雲非易過從甚密,恐非親兄妹雲雲。反正雲非易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隨便她花言巧語編造對己身有利的話,只求她能從此安分守己,真心對待房明鏡。
少不得她又要唱戲的哭娘一一一假淚兩行。
衛紫衣最感歉疚的人是雲老石頭,事後派人查詢,得知他家里還有一老妻極其孤苦無依,除了將他歸葬故土,下個最近的分社每月送錢米去雲家,給他老妻養老終生。如此安排,也算對得起雲老石頭在天之靈。
有道是︰偶然犯事叫做過,立志犯法叫作惡。
惡人自有強人收。
「鑿壁輸光。猜一八名。」
「孔明。」
「吾子之子始可繼承家業。猜一人名。」
「孫權。」
「挾泰山以起北海。猜一人名。」
「岳飛。
「酬神保佑。猜一人名。」
「謝安。」
「那麼,‘轉怒為喜’呢?」
「顏回。」這話一出口,觸動了他心靈深處的某根神經,頓悟她的話中有話,不禁拿眼溜一溜她那張清新月兌俗、表情特多的臉。「你這個小表靈精!」他伸指點了點她的小鼻子,微笑起來。
「你很會逗我開心。寶貝,我會沒事的,只是有點難受,房明鏡這個朋友,我怕是永遠失去了。」
「怎麼會呢?」秦寶寶困惑的搖搖頭。
「團為我撞破了他家的丑事,又是男人最難以忍受的綠帽子家丑。即使雲山茶花言巧語騙過他,他心里總會生出一點警覺心,對雲山茶迷戀歸迷戀,也不會再將人權逐漸轉移給她,這樣一來,不至于使兩個孩子都失去母親,同時也在保護房夫人的嫡子。」他的眼光是奕奕有神的,透出一抹銳利,頗為無奈的成人式的精明。「男人最重顏面,不樂意再見到知曉自己家丑的朋友,以免勾起不愉快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