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一開始便找錯人了。」她輕哼著,還要端一分。「自古兒女婚姻由父母做主,沒有自做主張的道理。」
李純孝也不知听懂了沒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神情茫然的走出守林人之屋,瞧見衛紫衣三人也像沒瞧見,自顧朝小鎮方向走去,沒坐轎子,沒有親隨,明顯是微服私訪。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李純孝今天算是領教了。
「可憐的家伙。」衛紫衣簡直笑不出來。
屋里的沈大小姐是心情很好的呼僅使婢︰「畫眉、喜雀,快幫我收拾箱籠,明日一早要回城里去。」她逕自回房里去,沒心情招待先走進來探問主人在否的馬泰。如今她那狹窄的心房除了「官夫人」三個字,再容不下別的了。
馬泰無條又退出去。
「沒辦法,那位小姐好像瞎子,我這麼大個子她都沒看到。」
衛紫衣斥道︰「你管她做什麼?直接進去左邊那間房找人便是。」
馬泰答應一聲,無聲無息的潛入民宅。
秦寶寶無聊的踢走腳尖前的一顆石子,輕唱著說︰「真想不到,李純孝喜歡屋里的潑辣妹,文靜安詳的房友禪不是比較適合他嗎?」
衛紫衣笑著說︰「這種事誰也不敢預料。」
「他若娶了沈辣貨,以後有他苦頭吃的。」
「不,我不以為他會到沈家提親。」
「為什麼?」她懷疑的看著他。
他模向自己的心房,莊嚴道︰「為了男人的自尊心,他不會再縴尊降貴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將想起自己的功名、自己的地位,再也不肯對女人低聲下氣。」
室主眨著眼,一時不知怎麼說好。
「沈怡萍終究出身不高、少了教養,她能裝出小姐模樣,但是很浮面,沒有自幼養成的那樣自然,像房友禪。「衛紫衣對沈怡萍一半失望一半同情。「她不該批評李老秀才,孝順的兒子絕對不能忍受妻子對公婆的不敬。」
「如此說來,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只是笑。「拭目以待吧!」
馬泰走出來,回稟道︰「有一個老人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就是他。」衛紫衣差適馬泰到林地里喊沈再山回來,他牽著寶寶的手走過低矮的草房,叫了兩聲,沈信萍才楊柳走出。
「我哥哥不在家,恕我不便招待客人。」她漠然的看著訪客。
寶寶半奇怪。「剛才有一個年輕人從這屋子走出去,他不也是客人?」
沈怡萍灼灼的目光,火辣辣的逼視著寶寶。這個小泵娘,的確有傾城之舉,她是這麼甜美,而且稚女敕,像白玉雕琢成的女圭女圭。
「你是昨天戴面紗的那個?」她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嫌惡,似乎本能的排斥比她貌美年輕的女孩。瞧她膚白勝雪,衣飾十分精美,連指甲都修得那樣齊整好看,證明她的出身只高不低。
「我們昨天有來過,不算生客。今天是來看看那老丈可好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請回吧,這里不招待貼壁央。」其實心里巴不得他們到鎮上宣揚,如今正灸手可熱的李大官人在她面前一聲氣兒都不敢哼呢,多少姑娘暗中較勁,只有她沈大小姐,閉門家中坐,自有鳳冠霞被送上門來,她可是不怎麼稀罕呢!
「貼壁蟲?」寶寶揚起兩道美麗的眉毛,斷然糾正說︰「你意指我們偷听?哈,太可笑了。我們大模大樣的騎著馬來,只要耳朵不聾、眼楮沒瞎,都應該听見、看見。就怕有人目中無人,眼里除了自己,誰夠沒瞧見。」
沈怡萍得意洋洋的,也只有地位高的人才敢目中無人呢!
衛紫衣不耐煩理她,走向左邊那間房,就好像走進自己家中那麼自在。
寶寶如影隨形,被沈怡萍叫住,勒令她不許進去。
「那是男人的房間,你方便進去嗎?」沈怡萍傲然地抬起下巴,很高興捉到她沒規矩的一面,擅人男子臥房,可見不是高貴小姐。
寶寶抬起她的小鼻子,不以為然遭︰「你曉得我是誰嗎?」一個外地人。」
「不錯,同時也是一位女神醫。你不讓我進去為老丈診治,只有勞動你的貴手去把老丈給抬出來。」
沈怡萍呆住,同時也難倒了。
衛紫衣激賞的朝寶寶點點頭,兩人攜手進去。
房里只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張竹椅,床角落堆著竹編的箱籠裝些雜物,牆壁上掛了兩件衣褲和一頂竹笠,簡單得很,不過卻打掃得很干淨,沒有異味。
那老人躺在床上,一連串吵雜的聲音使他逐漸清醒過來。
盛夏的陽光篩過樹枝,從支撐起的木板窗口照射進來。
這是個陌生的地方,首先閃過他腦海的只有這個,想要翻個身,這才感覺痛苦,全身老骨頭象要散開似的不听使喚,接看,他想起自己的遭遇以及被追殺的恐懼——他的心跳加跨,一股按捺不住的浪潮在胸腔里翻滾著,嘔吐、想逃,在這一瞬同,奇異地渴望不要醒來才好。可是,一想到他的女,他那可憐的女兒——他心里一陣緊縮,她怎麼會不在那里?她到什麼地方去了?她出了什麼事?他心亂如麻,額頭沁出冷汗。的女
那個女人是誰?他眼前浮起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不是他女兒啊!
他該怎麼辦?
強盜沿街走,無贓不定罪。他無憑無據,要如何正式他女兒含冤莫白?他一個外鄉人,誰信他的話
啊,他又老又笨拙又木訥,說出來的話一向沒份量,來到異地,冤死了都沒人理。縱然他有機會道出事實真相,也將被當成滑稽事一樁吧!
「我的女兒……我可憐含冤的女兒……」一串老淚溢出了眼眶。
「老伯,你怎麼哭啦?」
軟軟甜甜的聲音使老者頓然收淚,他慢慢的轉動眼珠子,接觸到一對靈慧的眼眸,和一張美得令人心靈悸動的面孔。
秦寶寶十分同情的詢問︰「老伯,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昨天你昏倒在樹林里,身上有傷還中了毒,被我的大哥遇見,這才救了你一命。我看老伯像個莊稼人,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命運呢?」
這話觸動了他的傷心事,老人忍不住又涕淚縱橫。寶寶掏出手絹為他拭淚,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樹怕剝皮,人怕傷心」,尤其年事已高的老人家是最經不起傷心事,又拉不下臉皮大聲痛哭,一腔苦楚全憋在頭,傷身旦傷神。
天性純良的寶寶容易使人撤除心防,尤其容易贏得老人家的疼愛與關心,只是,她畢竟還小,從來只有別人哄她別哭,沒有她去哄人的經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能使他轉悲為喜,這可是一件大工程呢!
空氣變得僵持而凝凍,害寶寶苦了一張臉。
衛紫衣倒是很擅于掌控局面,他清了清喉嚨,道︰「這位老丈,我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你若有困難可以對我們說,只要幫得上忙,我們自當盡力。」
「就是這話。」寶寶的臉蛋又浮起了笑容,聲音透亮而稚氣的道︰「老伯,你就把你的傷心事告訴我們吧!為什麼有兩個人要追殺你呢?」
她是月兌了瘡疤忘了痛,不失為自己報仇,倒先替別人出頭。
老人正注視著衛紫衣,他們的目光接觸了好一會,他見到一對深遽而沉著的眼珠子,教人信賴、信服。終于,他低聲道︰
「老漢姓雲名石頭,天性不喜和人打交道,鄉里的親戚故舊都喊我一聲老石頭。我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叫山茶,兩年前經人說媒,遠嫁到梧桐鎮結此地的大地主房老爺做小。去年,家鄉收成不好。到了今年開春,已是糧盡財空,心想來找我女兒女婿借些糧食,好歹熬過秋天收成。我走了七、八天的路,終于來至梧桐鎮,向人詢問,很容易找到房家那座大宅院,那時我正感到羞慚不敢進去,有個邪里邪氣的男子走出來,身旁跟著一名花俏的小熬人,我想跟這女人探問一下山茶在房家可如意,因為打從她離鄉後,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也不知大婦能容她不能是否有一點地位?我不是糊涂人,也曉得給人做妾是吃虧的事,遇到刻薄的大婦,處境比奴婢還不如。所以,我想先打听一下,若是山茶過得不很好,我不願意再加添她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