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可敗露了行藏,教雲非易很得牙癢癢︰這兩條豬,專丟他的臉。
兩兄弟一看不對,縮頭緒腦的躲進房里去。
雲山榮亦忍不住埋怨︰「哥,你這兩名奴才也太不像話了,賊頭賊腦,冒冒尖失,萬一驚嚇了老爺和貴客,教我如何做人?」這話是說給房明鏡听的。
「我明天一定狠狠訓他們。」
雲非易息事寧人,一點小風波很快揭過去。
一夜無事,當雲非易回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留在他腦海中的那句話,比在當時更加響亮有力的回旋不去。
胡地失聲叫道︰「是金童玉女——」
當時,他以為那是一句驚嘆的贊美,現在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念頭告訴他,這不是偶然的,說不定胡天、胡地早在這之前便見過他們。
金童?玉女?
這句話不斷地在他心底響著,使他的心無法坦然去夢周公,為什麼?
「金童……玉女……我以前見過他們嗎?為什麼就是放心不下?」他的眼楮瞪著屋頂上的梁木,像在探索什麼似的。
他滿懷心事地帶著倦態想入睡,還是進不了夢鄉。
這時雲非易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幕景象。大約三年前,武林中一位人尊「金刀王」的老前輩做八十大壽,他踫巧趕上,也湊了熱鬧叨了光,敬陪末席。那份熱鬧就別提了,子孫、徒弟跪了滿地叩響頭,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要角也多是錦上添花之徒,可說是千頭鑽動,英雄齊聚一堂。那時,司禮單的總管忽然報出一個名兒,只見金刀王馬上離座,老壽星親自出大廳迎客,來者是何等人物?不久即見一名年輕人談笑風生的和他老人家並肩走進來……
「啊!」雲非易猛然從床上坐起來,額頭開始富汗。「是他……真的是他?老天爺!那張臉太像了,普天之下有第二個嗎?」
他雙手按住兩鬢申吟著,心情凝重,雙眉之間皺起了明顯的紋路,他的心無法寧靜,頹然落枕,陷入了深淵般的思慮中。
第六章
一早,小棒頭捧了溫水進來伺候寶寶梳洗。她今天也奇怪,瞧見人不是背著身子,就是拿袖掩住眼楮以下的地方,不知有多害羞似的。
寶寶一見她就微笑。「你干嘛呀?一大早扮這副怪樣子引我發笑,倒是挺有益健康的。」洗好了臉,見她仍然怪模怪樣的遮遮掩掩,奇道︰「你不幫我梳頭嗎?」
「我叫小黃來。」她作勢要走。
「回來,把身子轉過來面對我,對了,現在把你的手放下來。」她一個命令,小棒頭一個動作,是不肯把手放下來。
寶寶沉思了一下,笑說,「你這模樣讓我想起一個故事︰先秦時代,魏王送給楚王一個美女,楚王非常喜愛。夫人鄭袖知道楚王喜歡新人,她自己也對新來的美人十分熱絡,選擇最好的衣服首飾和奇珍異寶贈送給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她去服侍楚王,楚王非常高興,稱贊夫人賢德。鄭抽知道越王認為自己並不嫉妒美人,私底下告訴美人說︰‘大王非常寵愛你,可是卻討厭你的鼻子,你見到大王時,只要常遮住鼻子,大王就會永遠寵愛你了。’美人不知是計,每次見到大王,總是以衣袖遮住鼻子。楚王十分納悶,私下問鄭袖︰‘為何美人見著寡人時,總是掩住鼻子?’鄭袖做出很為難的模樣,表示不知道,楚王不信,嚴厲的追問,她才無奈的說︰‘美人說大王身上有一股臭氣,她很怕聞呢!’楚王勃然大怒道︰‘割掉她的鼻子!’鄭袖曾預先吩咐近侍︰‘大王有何命令,須立刻照辦。’這時近侍抽出刀來,馬上把美人的鼻子割掉了。」
小棒頭嚇得連忙放下手臂,叫道︰「小姐,我絕對沒有怠慢你的意思……」這同時也露出她的鼻子,她的鼻頭正中天,哇,冒出好大顆痘痘。
寶寶一看樂了,盯著她紅紅圓凸出皮膚的痘痘,笑不可遏。
「怎麼正好長在那兒?好明顯吶,怪不得你…哈哈!」
「小姐——」小棒頭漲紅了臉,蹙著眉頭。「人家都快煩惱死了,不敢出去見人,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她用清新悅耳、動人心弦的嗓音道︰「就是因為痘痘長在你鼻頭上,不是長在我鼻頭上,我才笑得出來啊!」
「你太壞了,小姐。」
「可不是?我這個壞心眼的小姐今天就卯上你啦,有事要支使人,頭一個派你出去料理。有了,你現在去找馬泰,跟他說我想吃豆腐腦兒,叫他立刻買來。」
「我不要,我不要啦!」天美偏又有了情郎的可憐少女,一顆大痘痘就那麼顯眼的長在鼻頭上,連忙以手掩住唯恐不及,打死她也不肯自暴其丑。「好小姐,你是天下第一好心人,求求你別派我去吧!」
「怎麼我又成了好心人啦?哎,做人可真難喔!」
「好小姐——」她哀求的聲音拖得好長,怪可憐的。
「你過來幫我梳頭吧,若是梳得好看便饒了你,還幫你醫。」
小棒頭巴不得這一聲,立即抖擻精神在頭上變花樣,流成少女樣的三小譬,以金銀絲挽結,管上寶石花朵。
「小姐,你的光采,一如你的美貌。」她滿意的先稱贊起來。
「雖然明知你別有目的,不過你說話還真是挺實在的。」
「人家我本來就很老實不說謊話。」
「真的?」寶寶驚異的揚動柳眉,戲謔的說︰「為了那顆痘痘,你少說要躲上兩天,日後馬泰問你,你肯老實說出你的鼻子正中央冒出一顆好大的痘痘?」
「這……這個例外。他問起,我另外找活岔開便是。」
寶寶咯咯笑起來,聳了聳肩。
「你也有不老實的時候嘛!」
「小姐,等你也長了痘痘,你就了解女人的心情了。」
「呸,呸,呸,我才不長痘痘呢!」
「小姐,昨天我也沒想到今天早上會冒出這麼大一顆痘痘,只感覺有點痛痛的,擦了點藥便去睡,誰曉得它竟然無情的冒出來,完全沒得商量。」
寶寶的嘴角,綻著美麗的微笑。「說到底,是我累了你。你為了照顧我,這一路上睡也沒睡好,才真冒出這顆紀念品。」
為樣貼心的話,真使人覺得為她做牛做馬都甘心。
小棒
「寶寶,還沒起身嗎?」是衛紫衣溫柔的聲音。
「來了。」她親自去開門,流露著愉快的神情。
衛紫衣陪她吃了一頓滋養的早餐,叫人把寶馬牽出來,帶她出去逛逛,馬泰也騎著馬在後頭跟著。
她穿了一件新裝,出落得更漂亮,坐在馬背上,在小鎮里溜達,不想引人注目也不可能,她使這三、五年也不出一件新鮮事的鄉間,都光彩耀眼了。
「大哥,你猜昨晚談起的那位進土郎李純孝,他會娶定哪一朵名花?」寶寶好奇得像個小孩。「會是房友禪嗎?」
「你這話問得沒頭沒腦,我既不認識李純孝,也不清楚他為人是否眼高于頂,如何知道他的心中事?你當大哥會卜卦算命嗎?」
她咯咯笑著。「我很好奇嘛,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一位貨真價實的官老爺,只在戲台上看人扮過。在戲文里,進士為求前程順遂,不都順理成章的和京城里的官家結親嗎?除非他在故鄉已有家小或是青梅竹馬,才會衣錦還鄉。」
「只要他別見色起意,妄想娶你,他愛娶誰都不關我的事。」他促狹地笑著。「‘賣魚不管蝦兒事’,多想想你自己吧!」
「我有什麼好想的?」
「你好奇別人的婚事有何意義?不如為咱倆訂下婚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