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嘛,」果然,他抬起一對因回憶而流露出溫柔疼愛的眼楮來,低聲而穩定的道︰「她的容顏美得讓我無法對她生氣,就算她再頑皮也拉不下臉嚴厲的責備她,或許,有部分心疼她從娘胎里帶病出來的因素在里頭,禁不住對她又愛又憐。」
「我听說,他很會調皮搗蛋,一個有病的人怎會……」衛紫衣皺著眉,靜靜的說︰「若說誰最能感受到『生命無常』的內容真諦,無非是生帶惡疾的可憐孩子,連能不能長大都是沒有把握的事,悲觀者只有倚榻等死,而樂天的人反而願意珍惜每一日中的每一刻,盡興的活著!寶寶她無寧是屬于後者。」
「原來如此。」紫秋茹突然傷感了起來,如果衛紫衣一心一意的要陪伴秦寶寶走完余生,那她不是要等到不可預知的某一日。
不,不!她不能沮喪,這不是虻拚作風。
「你一個大男人哪懂得照顧孩子,不如為他找位細心體貼的好嫂子。」她小心翼翼的說,一張臉卻不明所以的紅了起來,所幸夜色下不容易看清楚。
「啊,你不提醒,我倒是忽略了。」衛紫衣突然想到寶寶已到及弊之齡,這次若能結伴回山,她也不便再與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勢必另建繡樓供她起居。寶寶天真,不會想到這些,他卻不能不為她設想。
不論將來能否共結連理,他都要還給她一個清白無瑕的名聲。
「衛大哥,你可有意中人?」她追問,芳心竊喜。
衛紫衣听了這句話,為之愕然,深思了起來。意中人?彷佛還是很遙遠的事,寶寶仍是個「男孩子」,有天她懂事了,見多識廣了,還願意當他的意中人嗎?意中人?他眼前模糊了起來,看到的不再是鄉村的迷人夜色,而是寶寶那對靈慧的、純真、狡黠的,充滿了無限可能性與無盡奧秘的眸子。
「衛大哥!衛大哥!」
「怎麼?」他振作精神!恍惚感消失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說這些言之過早,等找到寶寶再說。」
「也罷。」紫秋茹無法再厚顏追問,心里卻感到很不是滋味。「衛大哥如此寶貝愛弟,日後成親,衛大嫂吃醋的對象不是別個女人,而是秦寶寶。」
「我確信不會有這種怪事發生。」今生娶不到泰寶寶,他是抱定了獨身主義,沒有老婆,哪來爭風吃醋的事。
「那就好。」她以為,他畢竟還是顧惜她的。誰知,兩人說的分明「風馬牛不相及」,各人的心事只有各人知道。
就在她還沒拿定主意下一步該采取什麼行動時,衛紫衣忽然道︰「有人來了,且避一避!」拔身而起,隱身于樹上。紫秋茹等藏好身,才听到輕微的腳步聲,不免暗叫慚愧,但很快又轉換心情,高興意中人的本領比她高強。
「這麼晚了,井里又沒水,怎會有人來此?」她低語。
「靜觀其變吧!」
這是口廢井,顯然年代已久,有人要蓋屋自不會選在附近,這里算是梁家莊裹最偏僻的所在,到了夜晚,沒有三、五個人結伴也不敢散步到這里。可是,听腳步聲只有一個人,啊,又听到了,從不同的方位又有一人快步走來。
衛紫衣不隨便干涉別人的家務事,通常避之唯恐不及,有許多事情不是用「正義感」可以解決的,不如讓出地盤。
居高臨下,遠遠便瞧見一女子身影就著月光照路前來。
「是邱鳳女!」紫秋茹大感意外。「她來這里做什麼?」
他微笑不語。還用多想嗎?天黑了,一位妙齡姑娘有膽子支身來到無人居住的僻靜地」除了幽會情郎,能有別樁事嗎?
她也很快會意過來,目光纏綿的望著身邊人。
「邱老丈一定想不到他的女兒膽子比兒子大。」他沒有看她,意態優間的注視正逐漸走近的一名年輕公子,是不認識的人,再待下去反而不自在。
「我要走了,偷听別人談情說愛很不道德。」
衛紫衣身形如風,輕飄飄的遁形而去,沒有驚動那對戀愛中的男女。
紫秋茹慢了一步,邱鳳女已來到古井前,一動不如一靜,便繼續持下來。再且,基于女人的好奇心,她很想弄清楚她愛的是哪家的子弟?印象中,邱鳳女比她那不成材的兄長高明些,眼光自然也高,她的對象想必條件不差。
很快地,一名年輕書生模樣的秀氣少年輕喚了一聲「鳳女」,兩人便相擁在一起。情話綿綿中透露出兩人之間的一些阻隔,原來那書生名叫梁晚星,正是大戶梁老爺的次子,中過秀才,家族長老對他寄望很深,但願梁家終于能出一位進士公,甚至狀元郎!在這種情況之下,梁晚星怎敢提出要娶邱鳳女?
紫秋茹暗自搖頭。「不知邱鳳女可讀過書?要做狀元夫人也需肚里有些墨水,方能夫唱婦隨。哎,我代她嘆息為何?梁晚星既然愛她,自然情投意合,學問是學來的,我看邱鳳女也不笨,夫妻坐論詩書是指日可待的。」
老松樹下,梁晚星正對情人海誓山盟,「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我也非君不嫁。」鳳女偎進他懷中,相信沒有人能拆散他們。
紫秋茹深受感動,原來鄉下男女的戀情也和書中情節一樣曲折感人,她身為「紫竹宮」的宮主,豈會不如一個邱鳳女?
一種由愛而生的自信發自心田,她真想讓衛紫衣也看到這一幕,听听她內心深處愛的呼喚,使她有勇氣表白。
等到她回轉邱家門庭,衛紫衣已進房安歇了好一會。
第二天一早見到人,奇怪昨夜那股勇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懊惱,他與她又回到了原點。
***
舞雪歌雲,開淡妝勻,藍淡水深染輕裙。酒香醺臉佺粉色生春,更巧談話,美情性,好精神。宋.張先《行香子》半闋
便闊深長的之疋國公」府邸的大廳,晚宴在樂戶的合奏中正熱鬧著,美麗的舞姬們妖嬈的舞動著青春誘人的舞步,一張張含媚獻研的笑臉在舞近公爵座前時不斷頻送秋波,年輕、里著淡紅輕紗的胴體愈發恣放的扭動、旋轉,一時之間,廳」彩袖飛揚、紅影綽約、扣人心弦的熱情團團將公爵包圍著,莫不渴望能得到公爵的青睞,飛上枝頭變鳳凰,至不濟,在座仍有眾多王孫公子,文武官員,身似彩蝶的舞姬們就等主人伸掌供她們駐留。
不過,最好的仍是公爵仇炎之,舞姬們在過去數月加緊練舞的閑暇,最大的快樂就是得到公爵的雩星消息,如果有豐遠遠的瞧他一眼,就足以使姊妹們嫉妒好些天。公爵是本朝最出色的英雄人物,並且文武全才,琴棋書畫均難不倒他,喝酒當然更不成問題啦,最好的是公爵有一張端正高貴的面孔,體魄魁梧結實,如果夜裹能被搜進他那有力的雙臂里,做一對交頸鴛鴦,死也甘願!眾舞姬莫不殷切地引頸期盼。
伺候的僕從、女婢川流不息,個個衣箸光鮮、俊俏美麗,顯然是持別挑選出來的,一道又一道精致的酒博佳饈好像不m錢一樣不斷往廳里迭,烘托出繁華養美的宴會氣息。
賓客雲集,皇親貴戚全部出席,如果不是老公爵夫人「貴太君」出面作主舉辦這場盛會,使人莫敢不從,單憑仇炎之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酷相,來的人不會有現在的一半;反之,若非太君施今,此時仇炎之也不會坐在大廳的最前端的王位中,就為了看一大堆人在他眼前吃吃喝喝,直一想甩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