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仗恃的也只有這一點。」他說著,聲調中透著笑意。「我並非無的放矢,只是當你那對眼珠子滴溜溜的那麼一轉,閃動的眼神像在游戲人間似的充滿神奇魅力,就使我聯想到有位堂兄也有這樣一對眼楮,他眼珠子一轉便想出一件鬼主意,小則開人玩笑,大別鬧得人仰馬翻,動不動就意是生非,天生的促狹鬼!我就瞧你那對眼珠子挺像的。」
寶寶心知他說的是唐八公子唐堯,從中證實了他的身分,這下他可賴不掉,因此愈發好奇「楚國公府」里頭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竟能教唐十公子甘操賤役,屈身廚房。
他還想,這次遇見的若不是唐蠡而是唐堯就好了,五年前在唐們玩得不亦樂乎,有半都是出自唐堯的協助,若能再次聯手闖江湖,鐵定精采好玩,不像銀唐蠡在一起悶悶的,無趣得直想打呵欠。
「走吧,去看看秦淮河上的游舫裘的歌妓是否個個天生尤物,名動公卿?」,寶寶說走便走,唐蠡跟在後頭,奇怪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他的跟班?」
可以確定的是,最美、最動人的女孩,不在秦淮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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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南下,經過都城、市鎮及蒼翠起伏的鄉間,經過富饒的牧場、麥田、果樹和湖泊小溪,見過滿山野開著杜鵑、百合和野菊花,見過絢爛的艷桃紅杏出牆迎風招搖,還有紫藤花攀在竹籬上的意人憐愛,五彩斑斕的蝴蝶翩翩飛舞,蜜蜂亮著翼翅四處采蜜,偶爾听到掠食鷹的長嘯,但更多的是山雀的清音,及塘鵝、雞鴨貓犬的和音,再有便是早晨河邊的搗衣聲和沿街叫賣的吆喝,天地萬物呈現出一片有聲有色的世界,細心體會,你會深覺奇異無比。
「如果,此刻寶寶就在我身旁,感覺會更加奇妙美好吧!」衛紫衣閉上眼楮,連她的如鈐笑聲都如同昨夜才一起聊天一樣的清晰熟悉,眼前紫藤花那可愛的花串也在思路中化成她縴細的身影,一路上餐風露宿,支持下來的不正是回憶?一句「再見」、「後會有期」都來不及說便被迫分離,即使心心念念的全是為她設想、為她好,可是,如果今生不得重相聚首,這心中、水恆的殘缺遺憾該如何填滿?
思念總在分手後,分手之後才明白過去的每一天都是那麼珍貴。
他永遠記得,她的眼楮燦如陽光,她的櫻唇笑起來如一彎上弦月,他尤其喜歡看她望見他時,小臉蛋上充滿光彩的模樣。
「我要她回到我身邊來,我迫切渴望著。」他告訴自己。
寒鴉歸啼,夕陽西沉,染得滿天桑紅,多像寶寶興高采烈的玩樂後紅撲撲的面頰。
「衛大哥!」
紫秋茹佇立窗前呼喚他,當他轉過身時,在滿天紅霞輝映下,她覺得他就像一個浴火而生的真神,從火焰中走向了她。
他們的目光交會,她覺得心跳劇烈,呼吸急促。
她的胞姊紫玉竹原是「紫竹宮」的主人,因篇下嫁「金龍社」的二領主張子丹,將宮主之位讓與胞妹秋茹。紫秋茹在婚宴中初次遇見傳說中的「金童閻羅」衛紫衣,一顆芳心便從此縈繞在他一身。可嘆,他無知無覺,住她芳華虛度。
這次,她再上「子午嶺」探望胞肺,恰是衛紫衣欲下江南之時,一听說是要找人,便自告奮勇要助他」臂之力。想想,「金龍社」雄踞江北,「紫竹宮」卻在江南扎根,想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有她襄助省事不少。
一路上策馬同行,雖少不得經些風霜,卻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每一個早晨、每一個黃昏都能夠和他那麼親近的說說話,縱然他開口閉口都是寶寶這樣、寶寶那樣,她一些兒也不在意,將他的每一句話語都當作心靈深處夠歌聲。
「這就是愛情!」紫秋茹告訴自己。「這就是為什麼姊姊甘心舍卻權位,和故鄉的好山好水話別,嫁在異鄉為人妻,不為別的,只因為她深愛姊夫。」
她曾經為姊姊可惜,以姊姊的才貌雙全和崇高地位,大可招夫入贅。為一個男人放棄所有,是快樂?是犧牲?她一時無法明白,直到有一天目睹姊姊在廚房里揉面粉團、接面皮,親自做了」盤熱氣蒸騰的肉餡烤餅,而姊夭吃得津津有味,滿臉的享福表情,她恍然領悟,快樂原來是這麼簡單就能夠輕易得到的東西。
幸福不在天邊,不在海角,在于身旁有位知心人兒作伴侶。
紫秋茹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她整個人都為之意態昂揚,過去從未經驗過的強烈感情,而今是感同身受了。只不知何時,君心似我心?
明天,就要坐船渡長江,衛紫衣已先遣戰平安排船支乃調度人馬,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冷靜自持,智謀天成,是天生的領袖人物,愈發令她傾倒。
夜投宿梁家莊中一戶姓邱的人家,邱老舍是主人的名字,膝下有一子一女,喚邱成貴和邱鳳女,還有一名使喚人馮媽,小戶人家倒也單純。
女人家在灶下忙碌的時候,衛紫衣只能走出門外,欣賞竹籬上的小花和晚霞,一邊思念寶寶,直到紫秋茹來喚他。
「紫姑娘,」他有點困惑的看著她奇發一的表情。「有什麼事嗎?」
「沒有。」她笑了笑,不禁發出了機嘆︰「瞧你佇立夕陽下的身影,真有說不出的好看!真正當得起『金童』兩字。」
「對一個男人來說,『好看』可不算是恭維。」
「怎麼不是?男人喜歡美女,女人可也不喜歡丑夫。」紫秋茹十四歲出道行俠仗義,十八歲當上一宮之主,行事老練,說話也比尋常姑娘家大膽敢言。「假若衛大哥的相貌似你們的大執法陰離魂,今日陪你下江南的就不是我了。成天對著一張鐘值臉,星月再美也失去了顏色,長久相處下來,實在大大的受罪呢!」
衛紫衣也是老江湖,什麼精鄙不堪的話沒听過?何況只是幾句不中听的老實話。「姑娘言重了。」他笑道︰「這世上不以貌取人的女人還是有的,陰大執法的家庭生活可說十分美滿。」
「你在笑我以貌取人嗎?」
「絕無他意。」
「衛大哥,你看看我,你認為我構得上『美女』兩字嗎?」
「紫秋茹含笑的聲音中似乎有著什麼,使他不得不凝神看她,那柔艷的面頓使人機嘆,成熟的體態和風韻教人迷醉,而且她顯然已重新梳洗過,換上淡紫色染白梅花瓣的長裙,華麗且端莊,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姑娘堪稱絕色。」他無法說出連心之論。
她嬌笑陣陣。「衛大哥眼光不差,小妹也不好妄自菲薄。你想,一個平凡的丑夫娶得如花美春,除了竊喜,有沒有一點擔憂、煩惱或自覺高攀不上?」
「是又如何?」
「與其一生煩憂,不如本分些,娶個平凡女子為妻反而自在。」
「你倒是個很實在的人。」他已經能夠確定她的美麗迷惑不了他,反而平靜的道︰「我總以為姻緣天注定,『巧婦能伴拙夫眠』,『丑妻惡妄勝空房』又有何妨?男才女貌、佳偶天成是為美,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又何嘗不營養?」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綻放笑花朵朵。
「衛大哥真風趣,原以為你太過一本正經,而有些彷徨,現在我放心了,相信我們能相處得很好,也不枉我陪你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