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施展輕功向前路奔去,過了一刻鐘,以為將寶寶拋得遠了,放慢腳步,轉頭向來路看去,差點驚叫出來,原來寶寶離他不及七步距離,頑皮的笑容,使他又驚又怒,不想俠盜方自如的獨門輕功竟無法將寶寶拋掉,而且在如此相近的距離,他居然感覺不出有人靠近他,這小孩的輕功好得令人意外。
少年心性使陰武發奮施展輕功,乃是方自如不輕易示人的絕技「飛馬行空」,運足十成功力非將寶寶甩掉不可。
一聲輕笑,寶寶稚女敕清脆悅耳的聲音似在耳旁︰「黑兄,加把勁,照這種程度可成不了天下第一俠盜哦!」
陰武感到如雷震耳,雖然童音輕柔好听,他卻如聞鬼嚎而奔得更加快,功力運到極限,過了半個時辰,他已經大汗淋灕,氣喘如牛,回頭一望,寶寶不遠不近正離他七步,使他安慰的是,寶寶也額頭見汗,臉色不太好,心想再過不久應可將他拋掉,仗著年輕力壯,有意和寶寶比長力,只因他認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又瘦又小不會有多少力氣,過不了太久,自然會不敵而退。
寶寶確實累了,一面掏藥吃,一面心道︰「這小子大概不知少爺最擅長的就是輕功,居然想跟我比長力,太卑鄙了,你大我小,根本就不公平。」他人小氣弱,比不過,不得已,只有使點鬼計。
揚起手,同時射出兩枚金針,一針射中他右腿的血海穴,一針射中他左踝的商丘穴。陰武頓時雙腿一麻,跪了下去。
「怎麼搞的?我的腳……」
寶寶超越至他前頭,蹲在他面前,笑道︰「陰武兄怎麼向我下跪啦?我可不敢當。」
听到他明顯故意裝出來的甜甜的、好心腸的嗓音,陰武的心髒不爭氣的鼓動加速,一股火氣跟著噴瀉而出。
「見你的大頭鬼!這九成九又是你在搞鬼……」
寶寶用兩根食指堵住耳孔,看他一張嘴像青蛙似的一張一合,不必傾耳听也知道沒半句好話,三字經、江湖術語全部出籠。
「說完了嗎?會不會口渴?」
陰武停下來直喘氣,長這麼大從不曾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你罵人的技術很差,也不挑好點的罵。像我的腦袋雖然大了點,但也沒有大到像個大頭鬼,你罵我大頭鬼可太冤枉了,我不愛听,只有把耳朵蒙起來。你瞧,你這不是白罵了嗎?下回學聰明點,罵些人家愛听的才不至於白費唾沫。」
「罵人的話有好听的嗎?你這鬼頭鬼腦的大……小頭鬼!」
他還是不滿意︰「這話又不老實了,我的腦袋實在不算小。」
陰武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師父說的對,遇上這小表不但要小心提防,最聰明的辦法便是轉身溜走。唉!悔之已晚。
「黑兄,我想你雙腿跪得挺累了,要不要我幫你醫治、醫治。」
陰武很有骨氣的掉轉頭。「你這小表若是有良心也不會算計我了,不知又有什麼害死人不償命的鬼計正在進行。」
「你又冤枉我!除非真是遇上十惡不赦的壞蛋,否則要我動腦筋去害死人,我還懶得很呢!你說,你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嗎?」他大眼楮盯住陰武,陰武給他看得受不了,便說︰「當然不是。」寶寶一攤手,聳聳肩道︰「這就對啦!既然你已承認我是好人……」陰武嘴巴張了張,吞下一句「我沒承認你是好人。」伶牙俐齒的寶寶已快嘴的接下去︰「好人當然只做好事,我用金針封你穴道,自有一番苦心在其中。第一,我怕你求勝心太切,將筋疲力竭導至虛月兌,於身體有害,是故以金針封穴使你休息一下;第二,我決定跟你一同赴蘭州『黑蠍子幫』的地盤助令師一臂之力,偏生你在前頭跑個不停,我在後頭追得挺累的,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陰武一臉懷疑。「你有這樣好?」
「哼,不信便算了。」寶寶隨手取下他腿上的兩根金針,站起身,以居高臨下之勢冷笑道︰「枉費我好心好意的請你吃十全大補雞,雖說苦了一點,卻是貨真價實的大補帖。你不覺得方才一陣勞累,如今休息一會,已經恢復精神。」
陰武一听,身子呼的一跳,輕躍而起,果真感覺疲憊的恢復精力較平日快些,他這人也實在,對就對,錯就錯,馬上抱拳致謝︰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若能少去那點『花招』,豈非更美。」
寶寶差點爆笑出來,對他的好感大增。
「好吧!瞧你是老實人,不再捉弄你便是。」
「那可多謝你了。」怕他反悔,謝上一句,就此定案,以免日後防不勝防。「可是,你為什麼喜歡捉弄人呢?」
「你為什麼要學做小偷呢?」
陰武的胸膛一挺。「我師父才不是小偷,是大名鼎鼎的俠盜,一生劫富濟貧,得來的錢財一分一毫全用於救災恤貧,從不曾中飽私囊,我立志繼承師父衣缽,也要做個劫富濟貧的俠盜。」
「你真幸福。父母健在,又拜個好師父,年紀輕輕的已立定人生目標。」寶寶羨慕之餘,感嘆道︰「不像我,常常不明白自己追求什麼。我愛爹爹,爹爹卻等不及我長大便撒手人寰;我愛大哥,大哥又遲早會被女妖精搶走;到最後,總是留我孤零零一個人,所以能及時行樂時又等什麼呢?搞點鬼,捉弄別人,只因我無聊啊!」
寶寶說完便背轉身去,肩膀抽搐兩下,似不勝心傷,其實正吐舌扮鬼臉,竊笑不已。
這一刻,陰武對寶寶的觀感全部改變。原本就覺得他外表可愛人又機靈,雖然討厭他的惡作劇,但那也是因為陰武從小到大沒踫到會捉弄他的人,一時老羞成怒罷了!如今他對寶寶真是充滿了憐惜與同情,可憐他小不丁點的就失去雙親,大多數幸運的孩子在這年齡都還被父母摟在懷里寶貝不已,而他卻流落街頭,難得又一腔正義感願陪他赴險境為師助陣。
一股英雄感莫名攏上心頭,陰武義不容辭的拍拍寶寶肩膀,大聲道︰「你還有我呢!這一路上,我會好好照顧你。」
「怎麼照顧法?」寶寶眨著純真的大眼楮。
「我有錢,吃的、穿的、用的一概包在我身上,再買兩匹好馬代步,有時坐車也行。」
「那就有勞陰武兄了。」
「這不算什麼,家父供職放大當家麾下,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寶寶頓時眉開眼笑。他離家出走時溜得匆忙,連價值不菲的珠帽都忘了帶,衛紫衣撥給他的零用金擱在總壇不便回去取出,算一算,身上除了二、三十兩碎銀,值錢的東西只有圓「壽」字圖金煉子和一塊他生日時收到的玉佩,金煉子有特殊意義,不能變賣,便將玉佩賣了,得銀七十兩。不想出門在外,錢還真不經用,他又不懂得節約,事先規畫每一分錢的用途,憑身上這點錢絕對到不了蘭州。
他也無意白佔陰武便宜,回去只要同大哥說一聲,衛紫衣自然會連本帶利還他,他等於賣了一個順水人情給衛紫衣。
總之,兩人結伴同行,一路上有說有笑,排遣不少旅途寂寞。
夜涼如水,露重星冷。
衛紫衣一人坐在書房里,手上的書,看了整晚還停留在原先那一頁,此心茫茫,所思所想全是為了伊,為伊不眠,為伊風露立中宵。
想到伊純真之笑容,臉頰上兩個逗人的小酒窩,令人舒坦的笑聲,吐舌耍賴的撒嬌神態,嘟嘴翻白眼的可愛動作,一寸寸古靈精怪的搗蛋模樣,歷歷如繪地呈現在他面前,想到這些,他不禁微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