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星月失神的。「也許我也可以試一試。」她想著自己的白日夢才多呢,奇怪怎麼就是沒想過當作家呢?
「作家,坐家也!你有能耐長坐家中創作嗎?」
星月沉思,喝光了玫瑰花茶。
「恐怕很難。幻想很容易,但要將自己所想的化為文稿卻困難重重。不過,我很喜歡呆在家里看書或研究插花。」
曾沼眉哼著︰「那你又何苦出來上班?」她眼尖,早看出星月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飾,不是小職員的薪水所能負擔的。
「一個人在家也很無聊,吃飯都提不起精神。」她對上班服飾一向低調處理,可是身為元正則的女人,多少會培養出一點品位,加上服飾公司每月寄來的目錄不可能有幾百元一件的襯衫,她只能挑比較不褪流行的,不要太常換新。
「怪不得,你的辦事能力一直沒進展。」曾沼眉這位時代新女性,可看不慣有人辦事馬虎,純粹混薪水的。「無聊?無聊可以去壓馬路、去學畫畫什麼的,別佔著茅坑不拉屎,要知道這份工作雖然沒啥了不起,卻有不少大學畢業生等著做呢!」
星月的笑容立刻僵住,不明白曾沼眉為什麼總是打擊她。
「曾姊,」區祖佩仗義執言。「星月做得也不錯啊!」
「是啊!只是‘不錯’而已,令人無法期待。」她冷冷地瞟了星月一眼。呦,還真是我見猶憐吶,像遭惡婆婆虐待的小媳婦!教人看不順眼。上班女郎即使有淚也要往肚里吞,一連的朝氣加上一身的干勁,才配在流行先鋒的雜志社沖鋒陷陣。
「都二十五歲了,還當自己十八歲有撒嬌的權力啊?
曾沼眉搖頭數落了一句「真是的!」款擺身姿出去用餐了。
歐祖佩在她背後扮鬼臉,安慰星月說︰「別管她!她那張嘴就是得理不饒人,仗著自己是老前輩喜歡倚老賣老。」
星月感激地看她一眼。「曾姊說的也沒錯,我是缺少干勁。」
「呦,才多少薪水,難不成要我們做牛做馬?」兩人相視而笑,有著小職員容易滿足的快樂。
想偕去附近的自足餐店吃飯,邊吃邊聊很能拉近友誼。
「你一個人住啊?」
「還有我的同居人,可是他很忙。」
「男的?」區祖佩的眼楮有點睜大。當然啦,都是人同居不稀奇,也沒人吐口水指責,但星月看起來不像啊!
「彼此喜歡自然就住在一起,好有個照應。」她已克服心理障礙,不怕人知道她和男人同居。
「生活費兩人平均負擔?」
「不,他全包了,他絕不肯用女人的錢。」
「真好!可以把薪水全用來當治裝費。不像我每月要拿一萬元給我媽,再扣下紅包之類的交際費,能花在服裝上的就很有限,不得不學著精打細算。」
星月不好告訴她,她的薪水原封不動的在銀行里,除了刷卡購物,更衣室的化妝櫃抽屜內隨時擺著十萬元當她的零用錢。這話說來會招人疑心和嫉妒,疑心她的背景不單純,而嫉妒會招來敵人。
「哪里,我才羨慕你有父母和兄弟姊妹。」
區祖佩知道她是孤兒,自覺比她幸福之余,對她就加倍同情了。唯有幸福的人,才有心情去同情別人,不幸的人應付自己的不幸就夠忙了。
「還好,你有男朋友照顧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目前沒那個打算。你呢?你和你男朋友又如何?」星月再好性情,也不願教人順藤模瓜的挖清底細,適時轉移話題。
「別提了,想到我就煩。」教人別提,自己卻呱呱呱地往下發牢騷︰「他人是不錯啦,天生好丈夫的料,可是,他的家庭卻頗不單純。他的哥哥不負責任,把他嫂嫂氣跑了,留下兩個孩子和年老的父母要他負責,他一個人的薪水要養五個人,公寓又小,我再嫁進去準擠死了。跟他說搬出來自組小家庭也不肯,說放不下父母和可憐的佷兒佷女。他怎麼不可憐我呢?我都二十六了,要等他哥哥浪子回頭,我都成老姑婆啦!可是,我又不甘心把自己的薪水和青春耗費在別人的小孩身上,你不知道那兩個小表有多麼鬼靈精,要禮物要零用錢,好像吃定我非嫁他叔叔不可……」
星月淡漠的听著,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愛情哪有盡如人意的呢?總是要有點犧牲奉獻的精神,方能成就一段姻緣。
「可是,你愛他對不對?」
「對,所以他要求我愛我及烏,要我跟他一樣對那個家盡心盡力。」
「只要心甘情願,即使苦一點,一家人能和樂的生活在一起不也開心?」
「或許因為我還年輕吧,所以我並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去過那種日子,我媽也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一旦生活中只剩下一堆的責任和義務,沒有屬于小夫妻倆的生活空間,這種婚姻只有乏味無聊可以形容。」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不知道。」喝著店家提供的免費紅茶,區祖佩的眼中有著一絲迷惘。「再看看吧!只是覺得很無奈,戀愛到最後為何不再美麗了呢?好像不管再美好的事物一旦落實到現實生活里,都很難保持當初的美好印象了。」
星月失笑了,笑容中有種動人的滄桑。
「你也太悲觀了吧!埃禍相倚,有樂就有悲,人生沒有絕對的幸福或絕對的悲慘,就看你如何面對它。像你的情形,你可以佩服你男朋友的責任心,效法他,參與他的人生,當他的生力軍;或者,干脆退出,另尋好對象。」
「如果感情能夠如此簡單的‘二分法’就好嘍!」
也對。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賀星月一樣心思單純,容易接受,也容易遺忘。
不過,從此在雜志社里,只要有男同事想送花和巧克力給她,區祖佩一定半嘲諷又半酸溜溜的說︰「人家名花有主啦,而且已恩恩愛愛的同居在一起。對方富有多金,人家出來工作只是打發時間,你不要白費心機了!要送,還不如送我。」
賀星月雖然感覺少了麻煩,並不覺愉快。區祖佩有必要替她宣揚同居的事嗎?而且,經她這麼一說,比較重要的工作全輪不到她發揮,因為她是「打發時間」的。若不是她文思便給,下筆如春風,恐怕待不下去了。
人心多變,良友難覓,在職場中更難交到真正的朋友。
第六章
這是她第六次陪元正則參加宴會。她知道他有時會花錢買一夜女人,是「娥眉俱樂部」的大客戶之一。那群交際名花不僅貌美多嬌,氣質也佳,望之儼然名門閨秀,然而,眉宇間的風流媚態可會勾人心魂的,帶幾個出去招待大客戶,不怕生意談不成。
像這種純社交圈的宴會,他就會帶她同往。
所謂名流的宴會,也不過是一場無聊的游戲,比富斗奢,要不然就是拼命拉攏關系,最好是把別人口袋里的錢統統轉移到自己的口袋里來。
既然是名流宴會,出現在此的決非升斗百姓,男的是各有來頭,女的不乏名門千金和富家太太,也有被富家太太所默許的二號、三號小老婆,不過,像元正則這樣公然把情婦往自個兒的社交圈帶,難免引人注目,尤其他的原配是社交圈公認的第一美女。
這些人大都見過吳貞良,自然不客氣地把賀星月拿來跟吳貞良品頭論足一番,結論是一股勁兒的猛搖頭,嘖嘖稱奇,怎麼也看不出賀星月平哪一點和吳大美女爭夫奪愛?元正則的眼光簡直是每況愈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