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必發火,又不是我去巴結他。」
她接過卡片細看,一手剛毅突出的鋼筆字,口氣十分狂妄,活像她已答應似的,簡單的說明宴會時間,他會派車來接等等。
「我不會去,等他派人來那天,叫司機把項鏈送回去。」
不管星月怎麼說,許祥煙的心里十分不爽,看來元正則是勢在必得,又是花,又是昂貴的天然珍珠項鏈,他那種人有可能買日本養珠充數嗎?多誘惑人哪!女人尤其珍愛首飾,而他一年的薪水還不夠買一串天然珍珠項鏈,夠損人吧!
「祥煙,不要理他。」
「能嗎,你敢說收到這束花、這串珍珠,你連一點點心動的感覺也沒有?」
王小姐和晴文全盯著他們,賀星月臉色發紅。
吧嘛呀?在下屬面前開堂審問她。
「今天謝謝你們,你們可以先下班了。」
她的回避只有令他苦惱。
「你不必怕人知道,避人耳目。該走的人是我。」
許祥煙重重的擱下藍絨盒,走出茶店敞亮的大門。
星月的情緒很糟,表面上看似平靜的和王會計對賬,內心實則十分憤怒,她氣祥煙那種懷疑的口吻,以及不成熟的態度,簡直是在替她定罪。有人追求他的未婚妻,他不該氣憤添膺的代她出頭,警告元正則離她遠一點嗎?為何拋下她孤軍奮戰?
這種心境,比元正則的金錢攻勢更令她難以招架。
戲散人靜後,她拎著卡片、鮮花和絨盒到頂樓租賃的小套房歇息。十二坪大的空間就是她全部的堡壘。這棟七層樓的公寓式住宅全屬于朱佩絲的母親所有,據說日後要留給她當嫁妝,一樓是黃金店面,二、三樓租給律師、代書或會計師做事務所,四、五樓租給一般人家,六、七樓是小套房,租給學生或單身者。
羨慕嗎?說不羨慕是騙人的。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天母,這是一筆不得了的財富,保障後半生無需為三餐奔波。
有人賣命工作只為糊口,有人把工作當無聊時的消遣。能不信命嗎?
星月感到身心疲憊,嘲弄的對鏡笑了笑,在浴白中放了半缸熱水,卸去衣物,用大發夾將長發固定在腦後,站在壁櫃欠挑來揀去,還選不定該用芳香的玫瑰沐浴油,還是橄欖燻衣甘油皂,或是花霧香氛球、牛女乃沐浴粉……這一櫃子各式各樣的清潔用品,使她寵愛自己的方法之一,平日消費均精打細算的她,唯獨鐘愛沐浴用品,閑來沒事就愛往L’Occitane,這類專門店里逛,搜寶似的從不空手而回。
累一天,花較長的時間洗去一身倦意,寵愛自己一下,不過分吧!
今天心情郁悶,她拿起一塊外形最不起眼的森林木卵石皂,想了一想又放回去,眼楮瞄向未開封的四色花果皂,想到什麼似的走回起居間,形容高雅的紫羅蘭孤獨的躺在地毯上,她抱起它走回浴室,一瓣一瓣的花瓣有了最好的歸宿。
「嘩,我夢想已久的花瓣浴終于實現了。」坐在浴白里,雙手掬滿一捧水,花瓣在手心浮蕩,真是動人心弦。「雖然不是玫瑰浴,但蘭花浴也不錯嘛!嗯,女人的美夢也不過如此,一生能有一回這般享受已夠大快平生。」
鮮花易凋,人說賞花要及時,又說物盡其用,滿足自己一下又何妨。
賀星月愛泡澡,許多難題都是在澡缸里想出解決的辦法。
「質本潔來還潔去,質本潔來還潔去……哎,太難了。」
「我不是聖人啊!祥煙,我需要你站在我身旁幫助我抵擋元正則一波波的攻勢,我需要你給予我愛的信心和勇氣,為什麼你不明白?」
他不是不明白,太順利的成長過程,使他還不能體會人性的脆弱。不管是男人,女人,都禁不起太多的誘惑。
若是針對弱點而來的誘惑,就更加地不可抗拒。
看小窗口外的夜色如墨,把人世間的繁華與落寞公平的全籠罩在夜幕里,一天,過去了。她很慶幸元正則尚未抓住她的弱點,甚且,供應不起這般的誘惑︰一個家,和一份天長地久的愛。
她該安心了,並且,氣定神閑的面對許祥煙,教他別那麼孩子氣了。
☆☆☆
晨曦慢慢爬近床頭,天還沒透亮,初秋的長風微帶涼意。
元正則從浴洗間出來,混亂的發絲散在額前,減去幾分攝人的鋼硬。他叫醒躺在他床上的一代美人李夢夢,這簡直是一件殘忍的事,她睡不到四點鐘呢,而且他不知道「美容覺」對女人之重要性嗎?
他可不懂憐香惜玉那一套,他不要她躺在床上礙他的眼,她就得走,立刻、馬上。
李夢夢張著迷蒙的眼眸,楚楚動人的嬌媚,便是鐵石心腸的男人也要軟化。
「我可以梳洗一下再回去嗎?」她永遠懂得順從男人。
這是合理的要求,對吧?!
元正則沒有意見。但他顯然忽略了女人對「梳洗」所下的定義,它可以是簡單的刷牙、洗臉,也可以包含卸裝、按摩、沐浴、洗頭、整發、化妝、穿衣、戴首飾,必要時再重涂指甲油,來上一個全套,時間可以從快速的三十分鐘到一個上午不等。
當李夢夢走出那間設備豪華,道具一應俱全,並分為干濕兩間的浴室,又是「娥眉俱樂部」的首席美女了。
元正則已吃完一頓豐盛的早餐,接了十一通電話,打出三通,其中一通打給他的發妻吳貞良,在她喃喃抱怨被吵醒的叨念中,他問她要不要當他的舞伴,她當然說不要,他嘴角噙笑,聲音是冷淡的︰「好吧,我另外找女人。」隨即掛了電話。早知她不要的,而且也早已決定舞伴是誰,問一聲倒不是尊重老婆,而是叫吳家的人看了也不敢嗦。至于老婆畏他如虎,親近都不願親近一下,他沒時間去感傷。
因為,他不愛她。
當然,她也不愛他。
「政策婚姻」只要別一味苛求愛呀愛的,日子其實也容易過。
李夢夢沒有看到自己的早餐,甚至,元正則看到她還挑起眉,有點愕然︰「怎麼你還沒走?」
美人犯窘。「我剛梳洗好。」
元正則有禮的不去瞄牆角的座鐘,她最少在浴室里待了三小時以上。他按鈴通知飯店櫃台再送一份早餐上來。
他很少回元家大宅住,想一個人清靜時就夜宿公寓,又長期空下自家飯店的高級套房,常把幕僚或女人往這兒帶,起居方便又具備隱密性。
事實上,他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型態,一切全由他掌控。
李夢夢一面享用飯店精致的早餐——光是面包、蛋糕就六種之多,一籃新鮮的水果,一壺香濃的咖啡和兩杯現榨的橙汁、果菜汁提供多樣選擇,最特別的,要算大廚特地為女性設計的「玫瑰花果凍」,透明的果凍當中盛開著一朵紅艷欲滴的玫瑰花,真有說不出的浪漫美妙,道不盡的賞心悅目,而且,據服務生解釋,花是采自飯店自行培育的溫室,完全沒有農藥殘留,可以安心食用。
「真舍不得吃下去呢!」李夢夢贊嘆之余,滿意被人這樣盛情款待。
「我相信它是寧願被一位大美人吃下去,不至被糟蹋。」
「你真會說話。」她像是春天的陽光,笑得又溫柔、又嫵媚、又撩人,看的男服務生目不轉楮,險些出丑,當然,這下子她笑得更加情韻醉人,大方的重賞小費。
噯,如果能永遠留住這樣的生活,多好呀!被人服侍得妥妥帖帖,走到哪兒都受到禮遇和奉承,還能以女主人的身份設計一場又一場別開生面的宴會,她的名字將時常被人掛在嘴巴上提起、談論,這也是她以高學歷加入「娥眉俱樂部」的動機和最大目標。